残阳坠没西山,夜幕如墨泼洒而下,积雷山巅只剩几点疏星闪烁。
孙悟空望着摩云洞方向,洞口摇曳的灯火似在挽留,他却终究攥紧了混元两仪棍,转身欲走——珞珈山的红孩儿还在等他,若能将孩儿带回,或许能让大哥心头的疙瘩,解了几分。
刚要踏动筋斗云,身后却猛地传来破风之声!一道黑影自摩云洞洞口疾飞而出,带着浓郁的酒香直砸而来。
孙悟空反应极快,探手便稳稳接住,入手沉甸甸的,竟是一坛封泥未启的千年女儿红。
“这就想走?”
粗豪的声音响起,牛魔王魁梧的身影从洞内缓步走出,周身戾气尽散,只剩几分酒后的憨然,手中同样提着一坛酒,坛口酒香四溢,熏得周遭空气都染了醉意。
“大哥……”
孙悟空握着酒坛的手微微发颤,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牛魔王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举起手中酒坛,瓮声瓮气地道:“啥也别说,老七,喝!”
“好!喝!”
孙悟空眼眶一热,却猛地笑了,金睛里重燃往日光彩。
悟空抬手拍开封泥,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液入喉,却暖得心头发烫。
牛魔王见状哈哈大笑,也举起酒坛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胸前的兽甲。
“啪!”“啪!”
两声脆响,空酒坛被随手掷出,在山石上撞得粉碎。
下一刻,两道身影猛地向前,紧紧相拥在一起——一个魁梧如山,一个精悍似石,千年的怨、万年的愧,都在这一抱中烟消云散,只剩那句藏了千年的“大哥”“老七”,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大哥,我……”
孙悟空抱着牛魔王的胳膊,喉间哽咽,千言万语又堵回了心口。
牛魔王拍了拍他的肩头,力道重得让石猴踉跄半步,语气却满是释然:“老七,你我花果山结义,八拜为交,是过命的兄弟!千年恩怨都随酒咽了,哪还用说那三个字?”
夜风吹过,摩云洞前的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重楼立在不远处,玄金铁扇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难得的笑意。
重楼心中清楚,这心结一解,对牛魔王和孙悟空而言,皆是天大的造化——修行一道,最忌念头不通达,牛魔王卡在太乙境千年,才勉强破入大罗,正是因这股怨怼堵了道心。若早能释怀,以他的根骨,怕是七大圣中最早登临大罗之境的存在!
翌日晨光未曦,积雷山巅便飘起了修罗族的血色云气。
伽罗牵着罗刹女的手,周身战气收敛,神色肃然。
昨夜,洞中牛魔王夫妻二人的缠绵犹在眼前,七次温存耗尽了牛魔王的妖力,也揉碎了罗刹女的心——她舍不得与夫君分离,可波旬的命令不敢违,千年未归的血海故里,也让她念着父母的牵挂。
最终,铁扇公主还是提着裙摆,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伽罗踏上了云路,赤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似在与这积雷山作别。
重楼看着牛魔王眼底的青黑,还有那藏不住的不舍,忍不住开口:“大哥,既然这般舍不得嫂嫂,何不将她留下?”
“那伽罗虽有大罗修为,可你我加上老七,三兄弟联手,便是将她镇压在此,也绝非难事!”
牛魔王闻言却笑了,笑得豁达,伸手拍了拍重楼的肩:“你这憨子,我那老丈人波旬,不过是想见女儿一面,我岂能做那拦路的恶人?”
“再说,血海是修罗族的根本,比这三界任何地方都安全,让她回去,我才放心。”
孙悟空挠着后脑勺,金睛里满是疑惑,凑上前来:“大哥,俺老孙瞧着那伽罗,长得和佛门说的阿修罗一模一样,她难不成真和西方佛门有牵扯?”
牛魔王缓缓摇头,手中酒坛晃了晃,酒液在晨光中漾起涟漪:“老六,老七,你们可知这三界之中,修罗一族的来历?”
孙悟空闻言直摇头,金睛里满是茫然——他只听过六道轮回里有个修罗道,却不知这一族究竟是何根脚,更不懂为何伽罗的模样,会让重楼那般在意。
重楼却眸光微动,握着玄金铁扇的手缓缓合拢,扇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盯着牛魔王,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大哥,照你这么说……嫂嫂她,竟是修罗族人?”
“然也!”
牛魔王猛地拍了下大腿,铜铃眼里满是得意,连头顶缠着的白纱布都晃了晃。
“你们嫂嫂,可是修罗族正统的公主!身材和美貌不输那嫦娥!”
“当年为了娶她,俺老牛在血海被波旬那老东西打了三天三夜,又在修罗族禁地守了九九八十一天,最后在老祖的帮助下,才让那老丈人松了口!”
“嘶——”
重楼倒吸一口凉气,玄金铁扇下的眼神满是震惊。
“可传闻修罗族女子从不外嫁,族规比天条还严!大哥你这模样……”
重楼话没说完,却忍不住扫了眼牛魔王头顶的牛角,又摸了摸自己俊朗的下颌——论样貌,他自认比这头老牛俊逸百倍,却想不通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娶到那般容貌身段都绝绝子的修罗公主!
孙悟空听得云里雾里,虽不懂修罗族有多厉害,却从两人的对话里品出了门道——原来自己这位嫂嫂,竟是比天庭公主还金贵的存在!难怪大哥提起她时,语气里满是炫耀,伽罗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悟空挠了挠猴毛,心里暗叹:大哥这老牛,藏得可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