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号令落下,三十六名弟子齐声应诺。我率先腾空而起,仙缘镜浮在胸前,光晕稳定地映着前方路径。我能感觉到体内经脉还在隐隐作痛,肩膀上的伤未愈,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像有细针在刺。但我不能停。
队伍紧随其后,分成三列纵队,沿着我指引的方向疾行。途中风势渐强,天色由晴转暗,远处山峦间浮起一层灰雾。我知道那是若水河域的边界正在排斥外来气息。低阶弟子开始喘息加重,脚步也慢了下来。
我抬手打出一道灵印,将仙缘镜中的地形图投射到半空。一条淡金色的路线浮现出来,绕开三处隐秘的灵涡。这些地方灵气紊乱,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虚空裂隙。带队的三人立刻调整阵型,带着各自小队偏移方向。
“跟紧路线,不要脱离光带。”
我的声音传遍整支队伍。没有人回应,但脚步整齐了许多。
飞了约半个时辰,河面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一片暗青色的雾气覆盖水面,翻滚不散。河水不是静止的,而是逆向回旋,形成无数细小漩涡,彼此连接成网。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们在距河岸百步外落地。脚踩上地面时,泥土微颤,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昆仑虚弟子迅速展开警戒,其他门派的人也各自站位,取出法器。
“护心甲全部穿戴。”
我开口下令。每人胸前那块用我心头血祭炼过的甲片泛起微光,贴合肌肤。这是唯一能抵御神识侵蚀的东西。
三名队长走来,神色凝重。一人低声问:“司音师兄,这雾……是不是比昨日更浓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七步,站在最前沿。双膝微屈,双手捧住仙缘镜,口中默念开启古咒。镜面轻震,一道银光自镜心射出,穿透浓雾,直没入河底。
刹那间,镜中影像清晰浮现。
河床深处,那团黑气比之前大了数倍,正围绕东皇钟残影缓缓旋转。它不再只是缠绕,而是像某种活物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释放出一股阴寒之力,冲击封印金莲。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黑气核心处竟出现一个类似瞳孔的结构,虽未睁开,却已有意识流动的痕迹。
我立刻收回灵力,切断连接。镜光暗下,但那画面已刻进脑海。
“情况变了。”
我转身面对众人,“黑气在成长,而且有了自主意志。我们的时间不多。”
一名南岭弟子站在后排,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抖。“司音师兄,这种力量……我们真的能挡住吗?它连墨渊上神的元神都敢吞噬,我们下去,会不会连魂都留不住?”
周围一片寂静。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人看向同伴,眼中全是犹豫。
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仙缘镜轻轻贴在胸口。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随着我的心跳起伏。一下,又一下。镜面渐渐泛起柔和的光,映出金莲仍在河底微微闪烁——那一抹微弱却不曾熄灭的亮光。
“看见了吗?”
我举起镜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点光芒。“只要金莲还在,封印就还没破。师尊的元神还在等我们。若水河之下,不只是擎苍的囚笼,更是他归来的路。”
我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我知道你们累。我也累。肩上的伤还在流血,体内的灵力快耗尽了。可我还是站在这里。因为我不敢想,如果今天退了,明天谁来扛?如果我们都怕死,那谁来守这条路?”
没人说话。
“我以青丘帝姬之名立誓。”
我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掌,鲜血滴落在地,“宁可魂飞魄散,也不后退一步。”
话音落,我转身迈步,走入河中。
水浪翻涌,却不敢靠近我身周三尺。冰冷的河水漫过小腿,膝盖,大腿。我能感觉到河底传来的阻力,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但仙缘镜稳稳悬着,为我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
第一个跟上来的是昆仑虚的大弟子,接着是西荒的小队长,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他们踩着我的脚印,一步步走进河里。起初步伐迟疑,后来越来越稳。
“守住阵眼位置。”
我继续前行,一边下达指令,“三人一组,按编号落位。主阵器随时待命,听我口令启动。”
河面依旧翻滚,雾气未散。但队伍已经全部进入浅滩区域,结成防御阵型。每个人脸上都有疲惫,也有决意。
我停下脚步,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再次催动仙缘镜。这一次,我没有深入探测,只是维持最低限度的监控。镜光映着河底的每一丝波动,任何异常都会第一时间显现。
忽然,镜面轻微一颤。
黑气的核心微微抽搐了一下,那道未睁的“瞳孔”似乎转动了一瞬。
我屏住呼吸。
下一刻,整条河剧烈震动。水面炸起三丈高的浪墙,朝着两岸猛扑而来。弟子们纷纷举盾抵挡,阵型微乱。
“稳住!”
我厉声喝道,“别动!这只是试探!”
浪退去,河面恢复平静。但我知道,刚才那一击不是自然现象。那是它在感知我们的存在。
我盯着镜中影像,手指紧紧扣住镜缘。
河底的黑气缓缓舒展,像一张即将张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