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双喜临门
靖安侯府与安亲王府的婚事选在上元节,整个京城都浸在暖融融的喜气里。街巷挂满花灯,人流如织,仿佛都在为这场喜事添彩。
宋昀一身大红喜服,站在侯府门口,身姿挺拔如青松,脸上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花轿稳稳停下,轿帘掀开,燕静姝凤冠霞帔,被一身素色常服却神色郑重的燕博文背了出来,一步步送进侯府大门。
顾王妃和安亲王站在轿子原本停的地方,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两人眼眶都湿了,但嘴角却高高扬起。
“好了好了,嫁过去了是好事。”安亲王拍拍妻子的手,声音有些哑,“宋昀是个靠得住的。”
顾王妃抹了抹眼角:“我知道,我就是……高兴。”
侯府里更是热闹。太子燕承亮亲自到场主婚,给足了面子。席间,燕静姝悄悄把盖头掀起一点缝,正好看见身旁宋昀含笑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眼神对上,都忍不住笑起来。
顾王妃拉着亲家母叶婉云的手,轻声说:“这下可好了,咱们真成一家人了。”
叶婉云回握她,笑道:“是啊,静姝这孩子我们打心眼里喜欢。”
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些人的结局也悄然写定。
皇宫御书房
气氛冰冷肃杀。瑞起帝将一叠密报重重摔在大皇子燕承瑞面前。
“看看!勾结南诏残部,私扣边军粮草,构陷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燕承瑞脸色惨白,扑通跪下:“父皇!儿臣冤枉!是老三!还有老五他们联手害我!”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眼神彻底失望,“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敢狡辩?即日起,削去你亲王爵位,圈禁宗人府!府中一干人等,严加查办!”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被东宫卫兵团团围住。
燕承瑜倒还镇定,看着带兵前来的燕博文,甚至笑了笑:“堂兄,哦,燕赞善,劳你亲自跑一趟。”
燕博文面无表情:“三殿下,请吧。太子殿下说,您书房《江山万里图》后面密室里的东西,他会亲自处理。”
燕承瑜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眼神阴沉下去,不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他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不得返京。母族杨家也随之倾覆。
大皇子府后院,陆晚晴听到燕承瑞被圈禁的消息,惊惧早产,生下一个瘦弱的男孩。她自己没能熬过产后虚弱和多年郁结,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去了。
陆茹雪想逃,没跑出多远就被抓了回来。等待她的,是与燕承瑞一同圈禁在方寸小院里的余生,与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夫君”日夜相对,怨怼终老。丞相陆家虽未直接参与谋逆,但因牵连过深,陆丞相被迫告老,陆家权势烟消云散。
婚礼的热闹散去,夜色深沉。孩子们玩累了,早已睡熟。宋知画独自站在廊下,看着细雪又飘下来。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轻轻披在她肩上。
她回头,燕博文站在一步之外。他穿着素色衣衫,头发已长出短短的青茬。
“还没睡?”她问。
“过来看看孩子,都睡了。”他看着她,“你也累了一天。”
“还好。”宋知画拢了拢大氅,目光落在他头上,“头发长出来了,不打算再剃了?”
燕博文摸了摸刺手的发茬,摇摇头:“不了。光头是罚己,短发……算是重新做人。总得有个样子。”
宋知画仔细看他。雪光里,他脸上曾经的冷峻和偏执不见了,也没有了出家时的死气沉沉,只剩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和坚韧。
“短发挺好,”她忽然说,声音很轻,“精神。不用刻意留长,顺其自然吧。”
燕博文心口猛地一热,看向她。她目光平静,甚至有一丝淡淡的认可。这句话比什么都珍贵。
几天后,阳光明媚。燕博文在院里教怀瑾扎马步,知玥在旁边歪歪扭扭地跟着比划。宋知画坐在廊下看着,嘴角带笑。
休息时,怀瑾咕咚喝水,忽然眨巴着眼睛看看燕博文,又看看宋知画:“爹爹,你以后都住在我们家吗?就像别人的爹爹娘亲那样?”
知玥也跑过来抱住宋知画的腿:“娘亲,爹爹头发长出来了,是不是不用当和尚了?可以一直和我们还有娘亲在一起了?”
两个孩子天真烂漫的问题,让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燕博文有些无措地看向宋知画。宋知画也被问住了,看着孩子们清澈期待的眼睛,心里那层最后的冰壳,咔嚓一声,裂开了缝。
她沉默片刻,看向燕博文:“我们……谈谈。”
两人走到院子另一边的石桌旁坐下。孩子们被青黛带去吃点心了。
“燕博文,”宋知画先开口,语气平静,“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任何人。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我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里有跑得飞快的汽车,有能在天上飞的铁鸟叫飞机,有隔着千里也能说话的小盒子叫手机……我懂的医术、火药、水泥,都源于那里。”
她说完,看着他,等待反应。
燕博文没有露出惊讶,反而是一种了然的平静。“我知道。”他说。
宋知画愣住了:“你知道?”
“禅定时看到的。”燕博文目光深远,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红灯绿灯……还有你,穿着白大褂,在摆满奇怪仪器的房间里。我看到你出事,然后……看到另一个我,把一颗菩提子,送给了一位老人家,那是你前世的祖母。”
这下轮到宋知画震惊了。她下意识抚上颈间的菩提子:“所以这……”
“是我前世赠出的护身符。”燕博文接道,声音低沉温柔,“它护着你的魂魄,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我身边。这是我们的缘,也是我欠你的债。”
巨大的真相豁然开朗,宋知画长久以来的孤独和秘密,在这一刻被彻底理解和接纳。她鼻子有些发酸。
“还有,”燕博文看着她,眼神郑重得像在起誓,“关于阿蔓莎。我从未爱过她,一刻都没有。娶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最蠢的决定,我用所谓的大义伤害了你,也差点毁了一切。我对她,只有被蛊虫控制时的混沌,和清醒后深切的厌恶与后悔。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你。”
这些话,他字字清晰,砸在宋知画心上。那些积压的委屈、怨恨和不解,在他坦诚的目光和斩钉截铁的话语里,开始冰雪消融。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都过去了。”她说,声音有些哑,却带着释然,“你也付出了代价,我们都……学到了该学的。”
燕博文心头巨震,这句话,近乎原谅。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不是为了孩子,只是为我们自己。”
宋知画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向不远处正偷偷朝这边张望的两个小脑袋,怀瑾和知玥赶紧缩回去,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她又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盼、悔悟和深沉的爱意。
或许,该给彼此,也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答案。
她终于点了点头,唇角扬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嗯。试试看。”
燕博文眼眶瞬间红了。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向她伸出手。
宋知画看着那只带着旧伤和新茧的手,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