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电子门锁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咔哒”声,如同墓穴封土,将周芷宁与外界彻底隔绝。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最终瘫坐在柔软却冰冷的地毯上。手腕上,被祁夜攥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点皮肉之苦,远不及心中那如同被撕裂般的绝望和恐惧。
地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张被揉皱的名片和那截白色塑料扎带的虚影。小敏那张担忧急切的脸,祁夜那暴怒到近乎扭曲的神情,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最终定格在他离开时,那双冰冷刺骨、蕴含着可怕风暴的眼睛。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小敏,知道了她们仓促的会面,知道了她试图联系外界的企图。
他会怎么做?
这个疑问,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她不敢想象祁夜会如何“处理”小敏。以他的权势和那偏执疯狂的性子,他绝对做得出任何事!封杀?威胁?还是更可怕的……
不!不能连累小敏!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愧疚和恐惧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内喷涌而出!是她!是她把小敏拖入了这趟浑水!如果小敏因此受到任何伤害,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明知是徒劳,哪怕会激怒他,她也必须尝试为小敏辩护!
这个念头,给了瘫软在地的她一丝微弱的力量。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冲到门边,开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实木门板!
“砰!砰!砰!”
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如此无力,却又如此绝望。
“祁夜!你出来!你听我说!!”她嘶喊着,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尖锐变形,“不关小敏的事!是我!都是我!是我求她帮我的!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求你!别动她!!”
门外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拍门声和嘶喊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无助地回荡,然后被更深的寂静所吞噬。
不知拍了多久,喊了多久,直到手臂酸麻无力,喉咙沙哑疼痛,周芷宁才终于停了下来。她颓然地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过她的头顶。她连为他辩护、乞求他放过无辜者的机会都没有。他根本不屑于听。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浓墨般的黑夜,逐渐过渡到灰蒙蒙的黎明,最后,一丝惨白的晨光,透过加了限位器的窗户缝隙,吝啬地挤了进来,照亮了房间里弥漫的绝望尘埃。
早餐时间,阿香没有像往常一样送来餐盘。中午亦然。
饥饿和缺水开始折磨着她的身体,但更折磨她的,是对小敏处境的未知恐惧,以及这种被彻底无视、如同被遗弃在孤岛般的孤立感。
直到下午,房门才终于被打开。
进来的不是阿香,而是王岩。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简单的食物和清水,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将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那张被祁夜砸裂的桌子已经被更换,新的桌子款式相同,却更像一个无声的警示),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王岩!”周芷宁猛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地叫住他。
王岩脚步顿住,侧头看她,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他……祁夜呢?”周芷宁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把小敏怎么样了?”
王岩沉默地看着她,几秒钟后,才用他那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回答:“先生的事,我不清楚。至于苏小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先生只是让我转告您,您不需要再见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也不需要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心。”
无关紧要……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锥,狠狠扎进周芷宁的心脏。在他眼里,她唯一的朋友,她珍视的友情,只是“无关紧要”?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周芷宁失控地冲上前,想要抓住王岩问个清楚,但王岩只是微微侧身,便避开了她的触碰。
“周小姐,请您冷静。”王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您的活动范围,从今天起,仅限于这间卧室。三餐我会按时送来。没有先生的命令,您不能踏出房门半步,也不会有任何人来看望您。”
软禁。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严酷的软禁!不仅剥夺了她在别墅内有限的活动自由,甚至连阿香都不能再接触!他要把她完全孤立起来,切断她与外界、甚至与这栋别墅内其他活人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
周芷宁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不能……不能这样……”
“这是先生的命令。”王岩打断她的话,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请您遵守。否则……”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否则,可能连这最基本的、如同喂养宠物般的“待遇”都会失去。否则,可能会给小敏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周芷宁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岩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电子锁再次合拢。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份冰冷的食物,以及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周芷宁没有去看那些食物。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被限定的、灰蒙蒙的天空。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感和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失败了。她的辩护,她的乞求,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招致了更严厉的惩罚,并且,很可能已经连累了她最好的朋友。
祁夜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在这个由他绝对掌控的囚笼里,她的任何反抗和情绪,都是徒劳的,甚至会给她在意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不仅要囚禁她的身体,还要彻底碾碎她的意志,折断她所有试图向外伸出的触角,让她变成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只属于他的、没有灵魂的玩偶。
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身上。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也许……也许就这样放弃挣扎,顺从这该死的命运,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至少,小敏可能会因此安全?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诱人的、堕落的安宁,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就在周芷宁被巨大的绝望和疲惫吞噬,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似乎听到,墙壁的另一侧——那应该是祁夜主卧室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极其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的、粗重喘息声。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是祁夜吗?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