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离开后,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周芷宁的胸口。“全面升级的监控系统”、“更透明的环境”……这些词语如同鬼魅,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蝴蝶,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暴露在无数双无形的眼睛之下。
那瓶藏在窗帘盒后的安眠药,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滚烫的烙印,提醒着她行动的巨大风险。在如此严密的电子监控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后果。祁夜给予的表面“自由”,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等待着她在上面表演“顺从”,或者……暴露“反抗”。
绝对的监控之下,唯一的盲点,真的在于监控者自身的疏忽与傲慢吗?周芷宁不敢确定。祁夜的思维缜密得可怕,他的傲慢或许有,但疏忽……她见识得太少了。
然而,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那本深蓝色相册带来的寒意,以及关于祁夜可能幕后操控她人生的黑暗猜想,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她需要答案,需要了解更多真相,哪怕只是为了死个明白。
而真相最可能藏匿的地方,就是那个被祁夜划为“禁区”、并特意强调“加强”守卫的书房。
三楼。东侧。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带着危险的光芒,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她不能硬闯,那无异于自杀。但她可以……观察,试探,寻找规律。利用这刚刚获得的、有限的“自由活动”空间。
第二天开始,周芷宁刻意地、却又装作不经意地,开始在一楼和二楼“活动”。
她先是去了二楼的图书馆。那里很大,藏书丰富,但大多是她不感兴趣的经管类和深奥的哲学典籍。她在书架间慢慢踱步,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留意着走廊的动静。她注意到,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口,始终有一个保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尝试着向那个方向靠近了一些,装作被墙上一幅色彩浓烈的抽象画吸引。在她距离楼梯口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那个保镖的目光就锐利地投了过来,虽然没有出声阻止,但那无声的警告意味十足。
她识趣地停下脚步,转而走向走廊的另一端。西侧是几间空置的客房,门都紧闭着。她试着拧了拧门把,纹丝不动,都上了锁。
下午的“放风”时间,她在阿强的“陪同”下,再次来到花园。阳光很好,但她无心欣赏。她沿着小径慢慢走着,目光却一次次地、状似无意地扫过别墅的三楼。
三楼东侧,有几个窗户。其中一扇窗户的窗帘紧闭着,与其他拉开窗帘、透进阳光的房间截然不同。那扇窗户的位置,根据她昨天的记忆和今天的观察,应该就是……书房?
她停下脚步,站在一丛开得正盛的玫瑰前,假装低头嗅着花香,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着那扇紧闭的窗户。那里,藏着什么秘密?是更多关于她的档案?还是他商业上的机密?或者……是其他更不堪的东西?
“周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阿强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观察。
周芷宁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回走。内心却更加确定,那个书房,一定有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周芷宁像一只逐渐熟悉新笼子的困兽,耐心而细致地摸索着活动的边界和监控的规律。
她发现,虽然她可以在大部分区域活动,但某些地方确实存在无形的界限。比如,她永远无法真正靠近三楼的楼梯口,一旦距离过近,总会有保镖适时地出现,或者阿强会委婉地“提醒”她方向。
她也注意到,祁夜的书房似乎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他常常一大早就进去,直到深夜才出来。偶尔有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人来访,也会被直接引到三楼书房。那里像是这座别墅的大脑和心脏,处理着所有重要的、隐秘的事务。
她还发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每天下午四点左右,会有一个佣人端着茶点和一些文件,送上三楼。大约十五分钟后,她会空着手下来。这似乎是祁夜固定的下午茶和短暂休息时间。
这是一个短暂的时间窗口。送茶的佣人进出时,书房的门会打开。或许……也是守卫相对松懈的时刻?
一个大胆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瞥一眼书房内部的情况?
她知道这极其冒险。监控无处不在,保镖就在附近。但那种对真相的渴望,以及被囚禁后滋生的、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驱使着她。
她决定试一试。就在今天下午。
下午三点五十分。周芷宁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像前几天一样,拿着一本从图书馆找来的、她根本看不懂的外文小说,慢悠悠地走上二楼,在靠近旋转楼梯口不远处的走廊窗边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张舒适的靠背椅,她前几天也曾在这里坐过,看起来像是在安静地看书。
她的位置,既能“恰好”看到楼梯口的情况,又不会近到引起保镖的立刻警觉。
她摊开书本,目光却紧紧盯着楼梯的方向。
三点五十五分,那个负责送茶的佣人准时出现了,端着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茶杯和一碟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文件夹。她低着头,快步走上旋转楼梯。
守在楼梯口的保镖显然认识她,并没有阻拦,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扫了一眼。
周芷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现在!
她合上书,站起身,装作阅读久了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踱了两步。她的动作很慢,很随意,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佣人的背影,试图在她踏上三楼、书房门打开的瞬间,捕捉到一丝一毫内部的景象。
佣人走到了三楼,转向东侧走廊。周芷宁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书房门口的一小片区域。
来了!
书房的门似乎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佣人侧身准备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周芷宁的视野边缘,楼梯下方客厅的阴影里,一个原本静止不动的、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向前移动了半步,恰好挡在了她与三楼走廊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视线交汇的通路上。
是阿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
他并没有看周芷宁,仿佛只是恰好站在那里。但他出现得时机太过精准,位置太过刁钻,完全封死了她任何窥探的可能!
周芷宁的血液,瞬间冰凉。
与此同时,三楼书房门口。
那个送茶的佣人并没有立刻进去。她停在门口,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周芷宁听到她用清晰而略带紧张的声音,对着门内说道:
“先生,茶点送来了。”
“另外……”
“周小姐她……现在正在二楼楼梯口附近。”
周芷宁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