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买来的清淡小菜被整齐地摆在办公桌上,
白夜将自己餐盒里的排骨和西兰花,自然地夹到温枝雾的碗里,
动作熟稔得像做过无数次。“今天去哪疯了,累成这样?”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温枝雾正小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
狐狸眼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慵懒,却没有任何闪躲:
“去陪小朋友了呀。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学弟苏言的妹妹,
叫琪琪,得了肿瘤在住院的那个。今天带她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小家伙可开心了。”
白夜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温枝雾会如此坦荡,甚至带着点分享趣事的语气,
将这一天行程和盘托出,细节详尽,包括坐了摩天轮,
买了兔子发箍,在主题餐厅吃了儿童餐……没有丝毫心虚,
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陪小朋友玩的事情。
他原本绷紧的心弦稍稍松弛,但一股微妙的酸涩感却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愉悦。
这份开心,是因为那个生病的小女孩得到了快乐,还是因为一整天都陪伴在那个叫苏言的学弟身边?
他其实知道她今天去了游乐园,甚至动用了点关系,模糊地确认过她的行程。
他原本想着,如果她刻意隐瞒或含糊其辞,他就有理由去深究,
去质疑她与那个年轻学弟之间是否有什么超出“学姐学弟”和“帮助病患家属”的关系。
可她偏偏如此坦诚,坦诚得让他所有预备好的、带着些许阴暗的试探都无处着落。
这种坦诚,反而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不太舒服。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目光落在温枝雾因为吃饭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忽然开口:
“下次,你也陪我一起去游乐园吧。”
“嗯?”温枝雾有些诧异地抬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带着戏谑的笑意,
“白医生也喜欢小朋友玩的地方吗?旋转木马还是碰碰车?”
白夜深深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声音低沉却清晰:
“不是喜欢游乐园。”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和你一起,才喜欢。”
这句近乎直白的情话,被他用那种做学术报告般的认真语气说出来,
反差感极大,冲击力也极强。
温枝雾猝不及防,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
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声音含糊:“……那,等白医生哪天有空,我们再一起去。”
说完,便埋头专心吃饭,仿佛碗里的米饭是什么绝世美味。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带着点羞窘的乖巧模样,
白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心中的那点酸涩也被冲散了不少。
“好。”他应道,声音柔和。
晚饭结束后,白夜还需要值夜班。
“白医生值夜班要很晚吗?”温枝雾收拾着餐盒,问道。
“今天应该不会太晚,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可以走。”
白夜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请求,
“我早点回去,你……可不可以还在我家住着?先别回去,好不好?”
他想醒来时,第一眼还能看到她。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却无法抑制。
温枝雾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隐藏的期待,点了点头:
“好呀。”她陪着白夜,两人并肩走在医院安静而漫长的走廊上。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有值班护士路过,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
就在经过一个消防通道门口时,温枝雾的手臂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住!
她轻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夜带着,瞬间隐入了消防通道半开的门后。
“砰——”轻微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回响。
温枝雾后背抵着微凉的墙壁,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将自己困在墙壁与他身体之间的白夜。
楼梯间的光线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
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白医生?”
白夜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交织。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引向自己的脸侧,声音沙哑低沉:
“帮我摘下眼镜。”他的要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又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
温枝雾心尖微颤,依言抬起另一只手,
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他那副总是带着疏离感的金丝边框眼镜。
失去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漆黑,
就在温枝雾以为他要吻下来的时候,白夜的视线却越过了她的肩膀,
精准地、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投向消防通道门上方那一小条透明的观察窗
以及,窗外那个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色惨白、眼神震惊而破碎的年轻身影。
是苏言。他大概是安顿好妹妹后,想来找医生,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白夜的唇,在距离温枝雾唇瓣只有毫厘之遥时停住。
他没有立刻吻下去,而是维持着这个极度暧昧、即将亲吻的姿势,目光却如同淬了冰的手术刀,直直地刺向门外的苏言。
那眼神里,充满了雄性之间无需言明的挑衅、宣示主权的冰冷,
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早已洞悉一切的怜悯。
他仿佛在说:看清楚了,她是谁的人。
门外的苏言,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气质冷峻的男医生将温枝雾禁锢在怀里,
看着她为他摘下眼镜,看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唇,
温枝雾脸上那带着些许茫然却又顺从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疼痛不已。
怎么会这样?明明几个小时前,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摩天轮上,
她还那样温柔地亲吻他,牵着他的手,对他说那些话。
那短暂的幸福和悸动还残留在唇边,此刻却被眼前这残酷的画面击得粉碎。
原来她不止对他一个人这样。那个男医生他和枝雾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苏言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白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然后,终于低下头,彻底覆上了温枝雾的唇。
那个吻,深入而缠绵,在昏暗的光线下,构成一幅刺痛他双眼的画面。
苏言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过身,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
踉跄着、失魂落魄地冲进了走廊的黑暗里,背影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少年心碎的无助。
而消防通道内,白夜加深了这个带着惩罚和宣誓意味的吻,直到感受到怀中人的轻微挣扎,才缓缓松开。
他将额头抵着她的,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眼底深处,是翻涌的黑暗和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看到了,那个少年眼里的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样就好。他漫不经心地想,手指抚过温枝雾微肿的唇瓣,声音低沉而危险:
“以后,离那个小学弟……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