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山的风是活的刀子,裹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陆七的地脉防寒服已结上薄冰,睫毛冻得沾在一起,每眨一下眼都扯得眼皮生疼。他攥着镇魂铜钱的手冒出汗,在手套里结成小冰粒——铜钱红光忽明忽暗,像条快断气的血虫,提醒着前方三公里处的阴气浓度,已浓得能拧出黑水。
“小七,把这个缠上。”父亲扔来一根浸过桐油的麻绳,自己正用桃木剑削着冰爪,剑身上的时空晶石凝着霜,“前面是‘断魂坡’,冰壳下面全是冰缝,掉下去连骨头都捡不回来。”陆七接过麻绳,往腰上缠了三圈,又帮小豆子系紧——小家伙的纯阳灵气在体内翻涌,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淡绿,却仍咬着牙不肯掉队,小脸冻得像个红苹果。
玄清道长突然停下脚步,道家玉佩在掌心发烫:“不对劲,阴气里混着活物的气息。”话音未落,右侧雪坡突然炸开,三只浑身覆冰的噬魂妖扑了出来——是黑风谷放出来的“探路妖”,爪子上的冰棱闪着寒光,直抓慧能方丈怀里的佛骨舍利。
“阿弥陀佛。”慧能方丈不慌不忙,舍利子爆发出金光,将最前面的噬魂妖震飞。可另外两只绕到侧面,爪子划向青玄后背。“小心!”陆七猛地扑过去,用后背挡住攻击,防寒服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冰碴子扎进肉里,疼得他倒抽冷气。镇魂铜钱红光暴涨,直射噬魂妖眼睛,妖物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两滩黑水渗进雪地里。
“你疯了!”青玄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解蛊丹粉末撒上去,滋滋作响。陆七咧嘴笑,嘴角冻得开裂:“总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挨抓吧。”父亲蹲下来帮他包扎,手指却在发抖——儿子后背的伤疤叠着伤疤,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这些年的苦,全刻在了这具年轻的身体上。
过断魂坡时,小豆子突然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陷进冰缝。“抓住我的手!”陆七立刻趴在雪地上,伸手去拉他。冰缝里的阴气像无数只手,拽着小豆子往下沉,小家伙的纯阳灵气越来越弱,却仍喊着:“陆小哥,别管我!带着碎片去封印!”
“放屁!”陆七怒吼,麻绳缠在手腕上,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拽,“你忘了在落梅村说的?要当一辈子守护者!现在就想当逃兵?”父亲和玄清道长也扑过来帮忙,三人合力终于把小豆子拉上来。小家伙冻得嘴唇发紫,却攥着陆七的衣角笑:“俺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俺。”
傍晚时分,他们躲进一处避风的冰洞。篝火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疲惫的脸。青玄熬着用雪水和镇魂草煮的汤,递给陆七时,发现他正摸着外卖箱里的七块镇魂碎片——碎片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是之前嵌祭坛时蹭上的。“在想成都?”青玄轻声问。陆七点头,望着洞外的风雪:“想张奶奶的青团,想沈墨骂人的样子,想广场上孩子们举着的纸铃铛……”
父亲突然掏出那本鱼凫古籍,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幅画:鱼凫先祖带着守护者们站在雪山之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决绝。“当年先祖封印噬魂妖时,也和我们一样。”父亲的声音低沉,“他们也怕,也想回家,但他们知道,退一步,身后的人就会遭殃。”
深夜,冰洞外突然传来诡异的脚步声。陆七立刻吹灭篝火,铜钱红光指向洞口——是陈默的残魂!淡黑色的虚影飘在雪地里,声音阴冷:“陆七,你斗不过黑风谷主的,不如把碎片给我,我让你活着回成都。”
“滚。”陆七握紧桃木剑,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你忘了林晚阿姨死前说的话?她说守护不是占有,是成全。你现在这样,和那些噬魂妖有什么区别?”陈默的残魂剧烈扭曲,发出痛苦的嘶吼:“我只是想……复活她……”虚影渐渐淡去,最后留下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雪中。
第二天天亮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万魂窟的轮廓。窟口盘踞着浓得化不开的紫雾,三阴蚀魂气像蛇群般扭动,隐约能听到噬魂妖的尖啸声。陆七将七块镇魂碎片塞进怀里,又把裂隙之石系在脖子上——石头贴着胸口,温热得像颗跳动的心脏。“准备好了吗?”他看向伙伴们,每个人的眼神都亮得吓人,像雪地里的火把。
慧能方丈握紧舍利,玄清道长举起玉佩,父亲的桃木剑泛着金光,小豆子的指尖绿光亮起。陆七深吸一口气,率先朝着万魂窟走去。风雪裹着他们的身影,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生死决战,奏响最悲壮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