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铁锈味漫进废弃水渠，陆子墨的军靴已经陷进半寸厚的黏液中。
那黏液泛着荧光蓝，踩上去黏紧了鞋底，
扯动时发出“拉丝”的脆响，像某种活物被惊动后不甘的抽搐，
这震颤频率，和三天前主机室墙缝里孢囊的紫纹如出一模一样。
渠壁上挂满了骇人的残骸：
半熔的机械零件与人类骨骼紧紧缠绕在一起，
有的股骨还卡在齿轮里，指骨上套着锈蚀的青铜戒指，
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空气里除了腥臭味，还飘着青铜加热后的焦糊味，
宋清越忍不住捂了捂鼻子，却被陆子墨用眼神制止，
黑暗里的东西，最擅长捕捉声音和动静。
“系统定位还有多远？”
苏晚晴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连气音都裹着水渠里的腥气。
青铜共振器在她怀里泛着暖黄光晕，光晕映在她沾着铜屑的耳后，
连碎星似的铜屑都染了层暖光。
她将刻刀咬在唇间，另一只手用兽皮裹住共振器的散热口，
手指捏着兽皮边角轻轻拽紧，连指节都泛了白。
这是她昨天在熔铜炉边琢磨出的土办法，能最大程度遮住机械震动声。
耳后还沾着白天熔铸青铜粉时蹭上的铜屑，
在月光下闪着碎星，连指尖残留的青铜粉都没来得及擦。
陆子墨低头看终端，红点在水渠底部分叉处跳动，离他们不过三十步。
“小心脚下，”
他指尖碰了碰苏晚晴的胳膊，
“黏液导电，别碰金属部件。”
话音刚落，陈茹仕突然蹲下，指腹的铜铃刚触到渠壁，
整串铃铛就像被风吹动般轻响，铃身还浮现出淡青的符文。
“有东西在动......”
陈茹仕的瞳孔在黑暗里微微收缩，符文刺痛让她冷汗直流，
顺着下巴滴进黏液里。
作为寨里唯一能与青铜共鸣的人，她能听见金属在颤抖，
那频率越来越近，
“它们在呼吸，至少三只，还有三十秒就会到这里。”
赵小七已经贴着渠壁爬了上去，像只无声的夜猫。
他将摄像装置架在第三块断碑后面，手指刚碰到碑面，
就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块狗牌，
正面刻着“净化局-03”，背面的编号被黏液糊住，
只能看清末尾的“7”。
他犹豫了一下，将狗牌塞进怀里，
又在碑上敲了三下，这是侦察兵特有的确认信号。
“小越，”
陆子墨轻声唤了句，宋清越攥着震荡弹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等会听我敲三次铜哨再扔，别提前暴露。”
“知道了，知道了！”
宋清越立刻缩了缩脖子，震荡弹在掌心转了个圈又被牢牢握住，
“要不是你说这破黏液导电，我早给这鬼地方炸个透亮，”
他话还没说完，水面突然炸开一人高的水花。
黑影裹着黏液跃出，八条节肢状的机械腿上缠着暗红色肌肉，
关节处的金属骨茬还滴着黏腻的液体。
最前端的螯肢擦过陆子墨的左肩时，
他闻到了焦糊的皮肉味，肩颈处的衣服瞬间被划开，
黏液沾在皮肤上，很快泛出铜色纹路，这纹路和张叔变异时的纹路一模一样。
“系统！扫描！”
陆子墨翻滚着退到渠壁，终端在掌心震得发麻。
淡蓝光幕弹出的瞬间，他看清了机械躯干上的纹路，
和白无常镰刀残片上的锈蚀痕迹完全吻合，
“血肉机甲a型，未激活智能模块，不过它携带孢囊黏液！”
苏晚晴反应极快，立刻从口袋里摸出青铜粉，
指尖沾了点就往陆子墨的肩颈处按。
粉末碰到黏液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
铜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撑住，”
她撕下陆子墨的单边袖口，帮他裹住伤口，
“我调整共振器频率，你找机会连接机甲接口。”
“去你娘的！”
宋清越的震荡弹擦着机甲的复眼炸开。
气浪掀飞半片黏液层，却没想到黏液导电，
电流顺着他的绷带窜到肩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栽进水里。
但他没犹豫，爬起来就摸出第二颗震荡弹，
对准机甲腹部的孢囊，那里嵌着半只手，
手上的青铜戒指，和渠壁残骸上的一模一样。
“打爆孢囊！”
陆子墨吼道，同时冲向瘫痪的机甲。
他的终端接口对准机甲后颈的凹槽，系统提示音几乎要刺穿耳膜：
“检测到古神代码残留，是否尝试兼容？”
他咬了咬牙，想起张叔体内被抽出的紫球，
想起王铁山被孢囊点名的模样，最终按下“是”。
机甲的螯肢突然抽搐，陆子墨被甩到渠壁上，后背撞得生疼，
却死死攥着终端不松手。
蓝光在接口处疯狂闪烁，系统的解析进度条从10%跳到50%，又卡在75%不动了。
“晚晴！”
他吼道，
“给共振器加力！”
苏晚晴的刻刀深深扎进共振器外壳，青铜纹路瞬间亮起金光，
这是她用家传的“淬火刻”强行激发能量，掌心被烫得通红，却没松开手。
“再撑五秒！”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频率已经调到最高，能干扰代码！”
进度条终于开始滚动，90%，95%，100%。
机甲的复眼红光骤然熄灭，八条机械腿无力地垂向水面，
像只被抽走灵魂的蜘蛛。
赵小七立刻跳下来，用匕首撬开机甲的头部外壳，
扯出块拇指大的芯片：“记忆模块！”
便携终端的屏幕亮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模糊的影像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被锁链捆在金属台上，
他的右手正在金属化，皮肤下的血管变成青铜色纹路，
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
“适应度87%，这是古神的馈赠，”画面闪了闪，
出现血字标注“生命适配器试验体07号”，
接着又跳出个熟悉的编号，正是“试验体08号-王铁山”。
“王铁山？”
苏晚晴的手指掐进共振器，声音发颤，
“净化局不是说在保护幸存者吗？他们根本在做实验！”
陆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摸出怀里的羊皮地图，
这是三天前老鬼塞给他的。
地图上“水渠分叉口”的标记旁，画着个云雷纹，
和机甲腹部残肢上的青铜戒指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老鬼早就知道这里，甚至可能，他和净化局有关。
“墨哥！”
陈茹仕突然拽他的衣角，铃铛的声音变得急促，
“还有更大家伙过来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水渠尽头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那身影比普通机甲高出一倍，人形轮廓却带着扭曲的美感，
脊柱处的金属骨刺泛着冷光，双臂在月光下变换形态，
时而变成锯齿利刃，时而缩成尖锐的锥刺。
它歪着头，空洞的眼眶里亮起两点幽蓝，
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却清晰得令人发寒：
“你们，不该来。”
陆子墨的终端突然疯狂震动，系统提示跳成一片乱码，
最后定格成一行血字：
【混沌级目标接近，建议撤离。】
他抓过赵小七的摄像装置塞进口袋，又接过芯片，吼道：
“撤！往断碑方向！”
宋清越的震荡弹再次炸开，这次炸碎了半面渠壁。
众人借着烟尘狂奔，身后传来金属撞击的轰鸣。
陈茹仕的铜铃被碎石砸出缺口，铃身的符文黯淡了不少，
可她仍攥着铃铛预警：
“它在追！速度很快！”
陆子墨回头的瞬间，看见那高大身影正俯身舔舐地上的黏液，
骨刺上的荧光和孢囊紫纹完美重叠，原来它在进食，
吃的是刚才被打爆的机甲残骸。
“老鬼说的旧地图，”
苏晚晴跑在他身边，呼吸急促，
“他说主防线有陷阱，说不定就是指这个！”
水渠尽头的黑影又近了，骨刺尖端开始凝聚紫色光团，
那光团像极了三天前张叔体内被抽出的孢囊。
“快！”
陆子墨推着苏晚晴爬上断碑，
“过了桥就是寨墙！”
他摸向腰间的铜哨，敲了三下短促的响，
这是只有赵小七能听懂的暗号，
意思是“保存好狗牌，别声张。”
少年在他身后比了个“明白”的手势，摄像装置的红灯还在闪烁。
当寨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陆子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月光下，那高大身影正缓缓抬起手臂，臂弯里若隐若现的，
是半张泛黄的地图残页，上面的云雷纹，和他怀里的羊皮地图一模一样。
“晚晴，”
他低声说，
“等进了寨，把老鬼的地图找出来，再去看看王铁山，
芯片里的编号，说不定和他有关。”
姑娘转头看他，眼里映着寨墙的火光：
“你怀疑老鬼，是净化局的人？”
“不止，”
陆子墨按下她的肩膀，寨门的吊桥正在放下，守卫举着火把的影子在城墙上晃动，
“他给地图的时候说‘想活过这个月，按地图走’，
现在看来，这地图根本是引我们来这里的诱饵。”
黑影的嘶吼在身后炸响，紫色光团朝着寨墙的方向飞来。
陆子墨拉着苏晚晴冲进寨门，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高大身影手臂上的青铜纹路，
这纹路和他瞳孔深处的暗金，竟有着相同的震颤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