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北海军舰队那令人心悸的齐射怒吼声从山谷方向传来时,在距离山谷口以北约两公里处,东北军第一集团军的第一师和第四师约两万名官兵,正利用这短暂的间隙进行休整。
与其说是休整,不如说是一场临战前的静默观摩。
官兵们并未完全松懈,许多人都站立着,或依托着地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南方那片被硝烟和火光映红的天空。
他们亲眼目睹了远方天际那一道道如同流星火雨般划破长空,又迅猛砸向大地的炮弹轨迹。
耳中充斥着连绵不绝、虽经距离削弱却依旧沉闷如巨鼓敲击的爆炸声。
选择在两公里外休整,是经过冷静计算的谨慎决策。
这个距离,恰好超出了舰炮常规射击时可能出现的最大偏离误差范围。
尽管红警基地生产的军舰,火控系统精密可靠,射击精度远非这个时代的其他海军力量可比。
但战争从来容不得半点侥幸。
考虑到大规模齐射时,偶尔会出现那么几颗偏离预定弹道的“流弹”。
将部队置于此安全距离之外,正是为了避免被己方舰队误伤。
海面上震耳欲聋的炮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之中。
只有远处山谷口方向依旧隐约传来的零星燃烧噼啪声和更微弱的哀嚎,证明着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
就在这时,第一师师长吴滔和第四师师长陈良羽几乎同时下达了进军命令。
此次,两个师的战术定位不同。
吴滔命令第一师全师官兵立刻以最快的跑步急行军姿态,如向南方仍在冒烟的山谷口方向扑去。
他们的目标明确:迅速抵达战场进行清理,为第四师扫平前进障碍!
而陈良羽率领的第四师,则采取了注重持久力的快步行军姿态。
第四师的任务是,等穿过山谷后,再全速向前追击!
于是,原本聚合一处的大部队,很快便根据不同的进军速度分成了前后部分。
……
吴滔的第一师刚前进没多久,便率先抵达了之前舰队对日军第六师团进行首次炮火覆盖的区域。
眼前的景象,即便是对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而言,也极具冲击力。
大地仿佛被一只巨人的手掌反复揉搓、践踏过,满目疮痍。
一个个直径达两三米宽的焦黑弹坑星罗棋布,如同大地的伤疤。
日军阵亡士兵的尸体以各种扭曲、僵硬的姿态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皮肉烧焦后的怪异糊味。
更令人心旷神怡的是,视野内随处可见被恐怖爆炸威力撕扯、抛洒得到处都是的零碎人体部件。
断臂、残腿、甚至是无法辨认的器官组织,无声地诉说着炮击的残酷。
到了这片区域,吴滔敏锐地意识到潜在的危险。
他立即命令全师提高警惕,保持战斗队形,严防那些可能受伤严重、无法跟随大队撤退而被遗弃在战场上的日军士兵,在绝望中发动垂死反击或冷枪偷袭!
为确保万无一失,彻底肃清前进道路上的隐患,吴滔下达了更为具体的指令:
他命令第一团,立即将行军纵队改为更适合搜索和应对突发接触的突击队形。
并在向前推进的同时,对路线上遇到的、但凡看起来稍微完整(可能尚有生机或伪装)的日军尸体,一律谨慎地补上一枪,以绝后患!
这是一种冷酷但必要的战场生存法则。
同时,他又命令第二团转向,前往右侧丘陵脚下区域,同样以突击队形展开前进。
他们的任务与第一团类似,对散布在丘陵脚下的日军尸体,以及那些可能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进行彻底的战场清理(补枪)。
而第三团则奉命放缓前进速度,跟随着第一团开辟的道路前进。
他们的任务是在前进途中,顺手将道路上阻碍行军的尸体移向道路两侧,或者直接抛入那些巨大的弹坑中。
这是为后续跟进的第四师,清理出一条相对“平坦”、至少是障碍物较少的通行道路。
……
嘭!嘭!嘭!
清脆而相对单调的步枪射击声,很快在山谷及其周边区域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枪声的规模与声势,自然无法与先前飞行中队投下航空炸弹时那和地动山摇的爆炸,以及舰队近百门舰炮齐射时那如同滚雷覆顶般的轰鸣相提并论。
它显得零散、孤立,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意味。
然而,对于成百上千被遗弃在这片炼狱般战场上的日军重伤员来说,这零星的枪声,却比之前任何大规模的轰炸都更令人绝望。
它不像炮弹那样带来瞬间的、范围性的毁灭,而是如同死神精准敲响的丧钟,一声接一声,不紧不慢,却持续不断地逼近。
预示着一种无可逃避的、个体命运的终结!
每一声响动,都可能意味着一名无法移动的同伴被“清理”。
这种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极致酷刑。
嘭!
又是一声单独的枪响,在山谷的回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嘭!
紧接着又是一声。
战斗的形态发生了变化。
意识到躺在地上装死或单纯等待也难逃一劫后,部分尚有行动能力和战斗意志的日军伤兵,开始不甘心坐以待毙,转而采取了主动袭击!
他们用残存的力量,向正在清扫战场的东北军士兵发起了绝望的反扑。
哒哒哒!
东北军清扫部队的反应极其迅速。
每一支以突击队形前进的小分队都配合默契,尤其是负责警戒的观察手,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旦发现前方有任何异动,无论是草丛的轻微晃动、尸堆中不自然的姿态,还是弹坑边缘一闪而过的阴影。
根本不会仔细去分辨,直接便扣动冲锋枪的扳机,对准可疑区域进行一轮短点射或扫射!
这种宁可错杀、绝不冒险的战术,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被冷枪偷袭的可能。
……
面对这样一支训练有素、战术严谨、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的东北军部队。
那些身负重伤、且缺乏有效组织的日军伤兵,想要取得显着战果,无疑是极其困难的。
他们的反击大多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仅仅激起一点涟漪便被更猛烈的火力瞬间扑灭。
尽管如此,日军中不乏经验丰富、意志顽强的老兵。
在极端劣势下,他们依然凭借其军事素养和悍不畏死的精神,给东北军造成了一些麻烦和伤亡。
这些老兵利用战场废墟作为掩护:
有的深深藏匿在巨大的弹坑底部,借助坑壁的阴影隐藏自己。
有的则费力地将自己埋在阵亡战友的尸体堆下,只露出枪口和眼睛。
更有甚者,直接利用高度零碎的尸块作为掩体!
他们极具耐心,像潜伏的毒蛇,强忍着伤痛,一动不动,直到东北军士兵进入他们自以为的最佳射程时,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暴起,扣动扳机!
嘭!
一声突兀的枪响从一个不起眼的弹坑边缘传来。
又一名隐藏在弹坑中的日军伤兵,利用坑沿的掩护,突然伸出步枪,对准近在咫尺的东北军突击队开火!
噗!
一名正小心翼翼前进的突击队员猝不及防,左肩胛处瞬间爆出一团血花,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向侧后方倒去。
哒哒哒!
哒哒!
几乎就在日军枪响的同时,队伍中的观察手已经凭借枪口焰锁定了目标。
冲锋枪立刻喷出复仇的火舌,一个精准的短点射扫向弹坑边缘。
噗噗噗!
那名刚刚发动袭击的日军士兵,甚至连缩回坑里的机会都没有,头部就被数发子弹击中,当场毙命,钢盔上留下了几个狰狞的血窟窿!
……
遭遇袭击的这支突击队立刻停止了前进。
队员们迅速依托附近的地形和弹坑散开,形成环形防御,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防止还有其他的埋伏。
与此同时,两名队员迅速匍匐到受伤的战友身边,熟练地掏出急救包,用三角巾和绷带为他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
整个过程中,其他队员始终保持着战斗姿态,枪口指向各个可能威胁的方向。
……
就在这支小队停下来处理伤员的时候,相邻的另一支突击队并没有等待。
他们迅速而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从侧翼超越了受阻的友军。
他们接替了前锋的位置,继续向前谨慎地推进和扫荡,确保了清扫行动的连续性,不给残敌任何喘息或调整的机会。
第二支突击队刚向前搜索了十几步,队中的观察手眼神骤然一凝。
他注意到前方约二十多米处,有一个看起来颇深的弹坑。
联想到刚才友军遭遇的袭击,他立刻提高了警惕。
为了不重蹈覆辙,避免在靠近时遭到类似埋伏,他迅速向身旁负责支援的队员做出了一个明确的战术手势:
指了指前方的弹坑,然后用手模拟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那名队员立刻会意,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伸手从腰间的武装带上取下一枚木柄手榴弹,用牙齿利落地咬掉拉环。
然而,他并没有立即投出,而是心中默数了短暂的一两秒,然后手臂猛地一挥,将哧哧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准确地抛向了那处可疑的弹坑。
轰!
手榴弹落入坑内不到半秒钟,便猛烈地炸响了!
破片和冲击波在狭小的坑内肆虐。
“啊——!”
一声凄厉的、充满痛苦的惨叫立刻从弹坑深处传了出来。
果然,里面藏有企图伏击的日军士兵!
这声惨叫也证实了观察手判断的准确和先发制人战术的必要性。
突击队队员们相互示意,更加警惕地向前逼近,准备确认战果并继续清理下一个区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