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返回月牙湾的路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在脸上格外舒服。张歪嘴躺在船板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着天上的白云发呆,时不时哼两句跑调的山歌。顾念念坐在他旁边,拿着昆仑玉原石在船板上划来划去,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说是在画八脚蜥。
“我说林野,”张歪嘴突然坐起来,草茎从嘴里掉出来,“你说那影行者会不会真的就这么算了?我姥姥说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就像院子里的杂草,不除干净,过两天又长出来了。”
林野正在帮老周整理渔网,闻言笑了笑:“就算他们不罢休,至少现在不敢来了。界门封死了,他们想借煞力作乱也没机会,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再说,咱手里有小鼎和归魂镜,真来了也不怕。”
“话是这么说,”张歪嘴挠了挠头,“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个无脸的影行者,看着就瘆人,跟我姥姥讲的鬼故事里的黑影似的,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盯着咱呢。”
“别自己吓自己。”顾言递过来一块饼干,“影行者受了那么重的伤,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过来。再说,守石人和守镜族的后人不止我们,他们要是敢再来,自有其他人对付他们。我姥姥说邪不压正,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
苏老太太坐在船头,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慢悠悠地转着归魂镜:“你们啊,还是太年轻。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了结的?不过眼下确实不用急,先回镜心阁休整休整,把伤养好,再从长计议。”
提到镜心阁,张歪嘴顿时来了精神:“回去第一件事,我就得让清月姐给我做葱油饼,要刚烙出来的,外酥里嫩,抹上点辣酱,再配一碗小米粥,那滋味……啧啧,想想都流口水。我姥姥做的葱油饼是发面的,清月姐做的是死面的,各有各的好吃,要是能混在一起……”
“你就知道吃。”苏清月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消肿了,“回去我给你做一大摞,让你吃个够,省得你总念叨。”
陈默靠在船舷上,擦拭着软剑,闻言插了一句:“光吃可不行,回去得好好练练本事。这次对付八脚蜥和影行者,咱们还是太吃力,真遇到更强的敌人,怕是应付不来。”
“练本事?”张歪嘴苦着脸,“我除了抡工兵铲,啥也不会啊。我姥姥说我天生不是练武的料,小时候学劈柴都能劈到脚。”
“不一定非要练武。”林野收起渔网,“你力气大,反应快,练点防身的技巧就行。实在不行,多练练扔鱼叉,这次对付八脚蜥,你那一下就挺准的。”
“扔鱼叉?”张歪嘴眼睛一亮,“这个我会!小时候在村头池塘里叉过鱼,一叉一个准,就是鱼太小,没叉到过超过巴掌大的。我姥姥说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看来她老人家说错了。”
一路说说笑笑,渔船很快就到了月牙湾。老周帮他们把行李搬上岸,又塞给他们一袋子刚打上来的海鱼:“带回去尝尝鲜,这玩意儿刺少肉嫩,清炖最好吃。我姥姥说吃鱼聪明,你们年轻人得多吃点。”
众人谢过老周,换乘马匹,往落霞山赶。回去的路走得顺风顺水,没再遇到什么波折,只是张歪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好几次,都只看到空荡荡的山路,被林野笑话了好几回,说他是惊弓之鸟。
“我真没看错!”张歪嘴梗着脖子辩解,“刚才明明有个黑影闪过去了,速度快得很,跟影行者似的!我姥姥说我的眼睛尖,看东西准,肯定没看错!”
“那是风吹动的树影。”顾言无奈地说,“这山路两旁树多,风一吹就晃,看着就像黑影。你要是再这么疑神疑鬼,回去我就告诉你姥姥,让她好好说说你。”
提到姥姥,张歪嘴顿时蔫了,嘟囔着闭上了嘴,只是走路时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回头看看。
几天后,众人终于回到了落霞山。一进镜心阁的院子,大黄狗就摇着尾巴扑了上来,围着他们转来转去,兴奋地直叫唤。院子里的菜畦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苏清月走之前托付了邻居帮忙照看。
“还是家里好啊。”张歪嘴放下背包,往石凳上一坐,长长地舒了口气,“这石凳坐着比马舒服多了,我姥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真是一点不假。”
苏清月放下行李就钻进了厨房:“你们歇着,我去烙葱油饼,再炖个鱼汤,很快就好。”
陈默去检查院子里的防御工事,确保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苏老太太则把归魂镜小心翼翼地放回樟木箱,又拿出香烛,在祖先牌位前祭拜了一番,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汇报这次的经历。
林野把小鼎和界石收好,又拿出爷爷留下的木盒,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回了抽屉里。顾言走过来,看着他:“还是不想打开?”
“嗯。”林野点点头,“现在太平了,打开它反而可能惹来麻烦。我爷爷既然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姥姥说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就像她总说不知道我姥爷年轻时候有没有跟别的老太太说过话,知道了反而闹心。”
顾言被他逗笑了:“你姥姥还挺有意思。不过你说得对,暂时先别打开了,等真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葱油饼的香味,张歪嘴第一个冲了过去,趴在厨房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清月姐,好了没?我闻着香味都快流口水了。”
“快了快了,”苏清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再等两分钟,最后一张就烙好了。”
很快,一大摞葱油饼和一锅香喷喷的鱼汤端上了桌。张歪嘴早就等不及了,抓起一张葱油饼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烫烫烫……好吃好吃……比我想象中还好吃!清月姐,你这手艺,比我姥姥强多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老太太笑着给他盛了碗鱼汤,“喝点汤,别噎着。”
众人围坐在桌旁,吃着葱油饼,喝着鱼汤,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张歪嘴吃得最快,一口气吃了五张葱油饼,还喝了两碗鱼汤,拍着肚子直打嗝:“撑死我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葱油饼。”
吃完饭,张歪嘴躺在躺椅上,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睡得那叫一个香。林野和顾言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顾言问。
“先歇几天,”林野喝了口茶,“然后去看看陈大爷和老马,跟他们说说界门的事。对了,还得去看看王浩怎么样了,守镜族有没有好好处置他。”
“嗯。”顾言点点头,“我还想整理一下爷爷的日记,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影行者的线索。总觉得他们的来历不简单,不像单纯的守镜族叛徒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大黄狗突然对着院门外狂吠起来,声音急促,带着警惕。林野和顾言对视一眼,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和地图石。
“怎么了?”苏清月和陈默也走了出来,神色警惕。
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撬门。张歪嘴被狗叫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咋了咋了?是不是影行者来了?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没罢休!”
林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别动,自己则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灯笼挂在门环上,灯笼上画着守镜族的云纹,正随着风轻轻晃动。
“是守镜族的人?”林野皱起眉头,打开院门,拿起灯笼,发现灯笼底下系着个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影行者再现,东海祖祠遭袭,速来。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中写的。
林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刚回来没多久,麻烦就又找上门了。
张歪嘴凑过来看了看纸条,挠了挠头:“这影行者咋跟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我姥姥说打不死的小强最烦人,他们比小强还烦人。”
苏老太太接过纸条,脸色凝重:“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甘心,竟然去偷袭东海祖祠。祖祠里有守镜族的历代信物,要是被他们抢走,麻烦就大了。”
“那咱咋办?”张歪嘴握紧工兵铲,“再去东海?我这刚歇过来,腿还酸着呢。”
“必须去。”林野的语气很坚定,“祖祠不能有失。再说,这次正好彻底解决影行者,省得他们总来捣乱。”
陈默点了点头:“我去备马,咱们连夜出发。”
苏清月也站起身:“我去准备点干粮和伤药,路上用。”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刚才的轻松惬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歪嘴叹了口气,从躺椅上站起来:“得,刚吃下去的葱油饼怕是要消化在半路上了。我姥姥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然没说错。”
林野看着手里的灯笼,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心里清楚,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影行者这次敢偷袭祖祠,肯定是有备而来,这一路,怕是比上次更凶险。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握紧了拳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们都得闯一闯。
毕竟,有些责任,一旦扛起来,就不能放下。
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照亮了众人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即将踏上的,又一段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