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真，你说侍主会的大本营是不是就在蓝湖医院？”谭筱熙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沙沙声，像一把细碎的沙砾，蹭过秦言真的耳膜。
秦言真靠在阁楼斑驳的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冰凉的外壳，目光落向壁炉里跳跃的火焰。橙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黑沉沉的木炭，发出噼啪的轻响，火星子偶尔溅起，落在炉边的青砖上，转瞬便湮灭成一缕青烟。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的冷静：“我觉得不太可能。蓝湖医院顶多是侍主会手里一个包装华丽的外包实验室。”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应，谭筱熙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嗯，你说的有道理。”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速快了几分：“你一切小心。西区那边，我收到消息是解封了？”
“是的。”秦言真颔首，指尖在通讯器上轻轻敲了敲，眼底掠过一丝暖意，“这次谢了。下次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话音落下，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忙音，谭筱熙已经利落挂断了电话。秦言真放下通讯器，口中低声呢喃着“蓝湖医院”四个字，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桑琳姐刚去那家医院入职，而买下星光之家孤儿院的买家，偏偏也在蓝湖医院当研究员。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思忖片刻，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发讯器，拨出了一个加密通。
“长官，是我。”秦言真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严肃，“西区解封了，这边我查到了新的消息。”
他将星光之家孤儿院的新主人尤菲米娜的身份，以及对方与蓝湖医院的关联，一五一十地汇报清楚，末了补充道：“我怀疑蓝湖医院可能和侍主会的以太实验有关，很可能是另一个以太实验场所。
发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wEd监察局之前扣押我们的人，在西区闹出的动静太大，现在不宜大张旗鼓地调查。你先去查探一番，毕竟你是东城人，这层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会对你有所戒备。你仍要去的话，记住，万事小心。”
“明白。”秦言真沉声应下，挂断了通讯。
阁楼里的炉火渐渐弱了下去，窗外的天色也一点点沉了下来。晨光穿过木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长长的、昏黄的影子，像被拉长的叹息。
中心城区外环的千寻店内。
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不大的店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纸张的油墨味。冯若离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着咖啡杯的边缘，正低声向玖柒讲述着她离开东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照这么说，念生姐是突然离开东城的？”玖柒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之前我和格伦在西区见到她，其实也挺意外的，只是当时情况匆忙，没来得及细问后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让86暂时藏在她那里，念生居然能答应……”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口袋里的手机便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玖柒和冯若离同时低头，掏出手机，是弗兰克发来的一条加密信息。
玖柒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看清信息内容后，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她抬起头，看向冯若离，声音压低了几分：“西区那边有新情况了。”
西区圣海伦斯特区的傍晚，暮色像一张巨大的灰蓝色绒布，缓缓覆盖了整座城市。
秦言真站在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抬头望着不远处那栋高耸的蓝湖医院大楼。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片璀璨的金红色光芒，将整栋大楼衬得愈发气派堂皇。
“蓝湖医院啊，不小了。”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感慨，“比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废弃医院大了不少。总感觉西区的楼建得都比东城的要大气。”
秦言真扯了扯嘴角，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将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胸前还别着一枚金陵制药的金属徽章，看起来衣冠楚楚，俨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样。
“废话。”他低声回了一句，目光扫过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圣海伦斯特区是西区最繁华的地带，比西区中心的托里德尔顿区还要排面。东城的南陵特区又不是最繁华的地方，肯定比不上。换作东城的淮水原区，不比这里气派多了？”
祁愿轻笑一声，没再接话。
秦言真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长官的叮嘱。原本金陵制药有一位没被监察局扣押的顾问，是要来蓝湖医院进行学术访问的。如今西区解封，这个差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他的头上。这层身份，正好能成为他潜入医院查探的跳板。
他定了定神，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谄媚的男声：“您好，请问是哪位？”
“我是东城金陵制药西区分公司的高级顾问，秦言真。”秦言真的声音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倨傲，“之前和贵院约好的访问，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对方闻言，立刻热情起来：“秦顾问您好！您稍等，我马上派人出来接您！”
挂了电话，秦言真收起手机，目光在医院门口逡巡。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四处张望。秦言真见状，提着公文包迎了上去。
“秦顾问！”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前的金陵制药徽章，连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我是医院的行政助理，约森。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无妨。”秦言真微微颔首，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约森热情地引着他往医院里走，一路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医院的情况：“秦顾问您看，我们蓝湖医院可是圣海伦斯特区最好的私立医院，设备都是西区的顶尖货，医生也都是各个领域的权威专家……”
他唾沫横飞地炫耀着，语气里满是自豪，仿佛这家医院是他自己开的一般。秦言真嘴角噙着一抹客套的笑意，一边听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医院的大厅宽敞明亮，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并不刺鼻。来往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专业而疏离的微笑。大厅的墙上挂着一排医生的简介和照片，秦言真的目光快速扫过，却并没有找到尤菲米娜的名字和照片。
看来，对方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并不在医院的公开编制里。秦言真暗自思忖，心里的疑虑又深了几分。
约森带着他参观了医院的门诊楼、住院部和实验室，一路喋喋不休。秦言真耐心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几句，目光却始终在四处打量，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蓝湖医院看起来井然有序，一切都显得无可挑剔，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医院的玻璃幕墙染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秦言真的“访问”也如期结束。
“秦顾问，今天真是辛苦您了！”约森将他送到医院门口，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下次您要是有空，我们再好好交流交流！”
“一定。”秦言真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约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人群中。而他前脚刚走，约森后脚就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利奥波德博士。”约森的声音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已经走了。就是个毛头小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您也太过多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冷哼，随即挂断了电话。约森收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转身走回了医院。
医院外，秦言真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才停下脚步。他摘下口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颊，抬头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蓝湖医院大楼。
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将整座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蓝湖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秦言真在巷子里站了片刻，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这栋楼是老式建筑，没有电梯，他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往上，来到顶楼的天台。
天台的门没有锁，虚掩着。秦言真推开门走了进去，晚风立刻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吹得他的头发微微扬起。他走到天台的边缘，扶着冰冷的栏杆，眺望着远处的蓝湖医院。
“今天要潜入的地方，难度系数可不小啊。”秦言真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属于是明访之后，再来一次暗闯。准备好了吗，祁愿？”
“哎，行动开始之前，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等等……有人！”
最后两个字，祁愿的语气陡然变得警惕。
秦言真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身形一闪，躲到了天台的水箱后面。目光紧紧盯着天台的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一个身着灰色大衣的长发女孩走了进来，四处环顾着，眉头微蹙，嘴里低声嘀咕着：“感应明明在这里啊，人呢？”
昏黄的路灯透过天台的栏杆，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女孩的长发及腰，被晚风轻轻吹起，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
是玖柒。
“小玖。”
玖柒闻声，猛地转过身，看到水箱后面的秦言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言真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
“哥！”玖柒捂着额头，仰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委屈，随即又被浓浓的欣喜取代。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秦言真的怀里。秦言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才多久没见啊，就这么想我？”
玖柒抬起头眼睛转了转直言不讳道：“对啊，就是想了。”随即话锋严肃又道：“还有就是接到弗兰克长官的消息，过来支援你。”
秦言真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里满是宠溺。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夜色的凉意，却吹不散天台之上，久别重逢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