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过花京院没有犹豫,眼中锐利的光芒反而更盛,如同淬火的刀刃。
前一次攻击的失利非但没有让花京院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斗志。
“那么这招如何?!”他几乎是低吼出声,[绿色法皇]随着他的意志瞬间改变姿态,不再分散力量,双臂在胸前庄严交叠,周身璀璨的绿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高度凝聚、压缩,“绿宝石水花!”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无差别的散射了。
所有激射而出的绿宝石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刁钻而致命的弧线,如同被无形的精密雷达引导,从上下左右各个诡异的角度,骤然汇集成一股狂暴的、高度浓缩的翡翠色洪流。
这道洪流摒弃了所有冗余,将破坏力凝聚于一点,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如同一条盯准猎物的毒蛇,目标直指dIo周身所有的要害——心脏、头颅、咽喉。
dIo的反应却依旧从容得令人绝望,甚至带着一丝百无聊赖。
他再次抬起了那只仿佛能主宰命运的手,[世界]魁梧的金色虚影如同瞬移般附着其上,一闪而逝。
动作依旧是那般看似随意的一挥、一挡,只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飞蝇一样。
然而,效果却同样骇人。
只听得一阵更加密集、剧烈到刺耳的“噼里啪啦”爆响,那一道凝聚了花京院心神和力量的宝石洪流,迎面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且蕴含着恐怖反弹力量的叹息之壁。
所有绿宝石,无论其攻击角度多么刁钻,都在接触那无形壁垒的瞬间,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强行偏转、弹开。
被改变了方向的毁灭性能量无法消散,只能沿着阻力最小的路径宣泄——猛地向上轰去。
轰隆——!
一声巨响,轿车那原本坚固的金属车顶,在这股被强行转向的洪流冲击下,如同被巨人的手掌狠狠攥住、揉碎,瞬间如同纸片般被彻底掀飞、撕裂、化作无数碎片四散崩落。
月光和昏黄的街灯光芒再无阻碍,像舞台追光般直直地洒落下来,清晰地照亮了dIo那张俊美无俦,却如同戴上了冰冷石雕面具般毫无波澜的脸庞。
他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仿佛在享受这被迫开启的“天窗”带来的夜景。
“我让水花集中到一起,提升了贯穿力,但他也能用同样的方式,甚至更轻松地避开。” 花京院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紧咬牙关,齿缝间都透出铁锈般的味道,一股淡淡地混合着不甘、挫败和隐隐骇然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可恶……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直在车斗里眯着眼睛的梅戴,他深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他听到的不仅仅是宝石爆裂和金属撕裂的巨响,更在那一连串喧嚣的噪音掩盖下,精准地捕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如同毒蛇昂首般充满致命威胁的能量凝聚点——就在[绿色法皇]因两次攻击接连受挫,精神与替身连接出现刹那凝滞的瞬间。
“典明小心!”梅戴喉咙发紧,来不及组织更多语言,只能将力气贯注在右肩,撞击了一下身后的窗板,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警示声透过玻璃模糊却急促地传入驾驶室,“不要靠太近了,快把[法皇]收回来!”
花京院听到梅戴那有些变调的警告,心中警铃如同爆炸般轰鸣,几乎是身体先于意识,本能地驱动意念,想要将那延伸出去的[绿色法皇]丝线急速收回。
但还是慢了一瞬。
就在[绿色法皇]的绿色丝线刚刚泛起回缩的涟漪,还未完全脱离危险区域的刹那——
一个金黄色的、肌肉虬结如同神话雕塑的巨大身影,直接撕裂了空间本身的帷幕,毫无任何征兆、违背了一切物理规律地,骤然出现在[绿色法皇]的正前方。
他——他是什么时候放出替身的?怎么可能?我居然没发现!
看到[世界]的一瞬间,花京院的瞳孔一缩。
而[世界]那非人的、毫无感情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锁定系统,瞬间聚焦在绿色的[法皇]身上。
它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将那股足以崩山裂石的力量凝聚于拳锋,一记最纯粹、最暴力的直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挥出。
咚!
一声沉重到能震碎灵魂、让心脏为之骤停的闷响爆开。
尽管有梅戴的提前预警,[绿色法皇]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双臂交叉格挡在前的最强防御姿态,但那拳头上蕴含的恐怖力量远远超出了想象的范畴。
绿色的替身如同被一颗陨星正面轰击,交叉格挡的双臂仅仅支撑了不到百分之一秒便宣告瓦解,整个身体像是被无形巨掌拍飞的玩偶,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地砸飞出去。
连接着花京本体的丝线剧烈震颤、绷紧,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仿若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似的。
“呃!”尽管花京院快速将[法皇]收了回来,避免了之后的一系列撞击,可他还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身体像是被无形重锤击中,猛地向前一躬,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仅仅是替身承受的这一次隔空重击,传递回来的反馈就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和几乎要碾碎精神的压迫感。
[世界]的力量深不可测,如同无底的深渊……
这第一次试探性的交锋,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仅仅是一次单方面的碾压,以花京院的劣势告终。
花京院瘫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快速调整着呼吸,试图平复替身受创带来的精神震荡和那股源自dIo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乔瑟夫紧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视镜里那辆失去车顶却依然紧追不舍的轿车,声音严肃地提醒:“小心点花京院,你离他太近了!那家伙的替身力量和速度都超乎想象!”
花京院侧过头,看向乔瑟夫紧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自责。
他又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越过座椅,对上了车斗里梅戴那双深蓝色的眼眸。
那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清晰地映照出了他此刻的狼狈。
花京院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懊恼于自己的冲动和轻易受挫,喃喃道:“抱,抱歉……我没忍住……”
他的目光停留在梅戴的眼睛颜色上,那双与dIo截然不同的、如同平静海洋般的深蓝色。
看着梅戴那双即使在伤痛和虚弱中依然沉静的眼眸,却莫名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回忆的画面。
几个月前,他还对我说:你也没必要一见我就吓得差点吐出来吧。放心吧,不用害怕,花京院……
那段被支配的、屈辱的记忆如同毒蛇般噬咬着花京院的神经。
那句“不用害怕”言犹在耳,此刻却像一根针,刺疼了他的心,不甘与愤怒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指节发白。
该死!
花京院在心中狠狠咒骂自己。
我怎么会……怎么会再次输给你!再次露出这种狼狈的样子?
梅戴敏锐地捕捉到了花京院透过墨镜传来的、复杂而焦躁的视线。
他看到花京院紧攥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指尖。
梅戴抿了抿失血的嘴唇,没有说话,而是用自己仅存的、包裹着粗糙绷带的左臂肘部,轻轻地抵住了后窗板的边缘缝隙。
下一刻,花京院感到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去,只见一条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莹蓝色光芒的纤细触须,如同拥有生命的海生藤蔓,灵活而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中钻了进来。
[圣杯]的触须柔软而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轻轻碰触着他的皮肤。
触感是意料之外的柔软和微凉,仿佛深海的水流拂过皮肤,驱散了些许战斗带来的燥热与不安。
随即,一个温和而清晰的、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通过触须的链接传递过来,那是梅戴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语调:
典明,在紧张吗?
那声音如同深海涌上的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不用担心……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至少我们现在,都一直在一起。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简单的陈述和陪伴的承诺。
这并非空洞的安慰。
花京院能清晰地感受到触须传来的、梅戴那份坚定而平和的精神波动,如同锚点般稳定着他有些摇晃的心神。
紧绷的神经却仿佛被这温和的触感和话语轻轻抚过,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下来,急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缓、加深。
就在花京院的情绪稍定之时,梅戴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有些引导和分析的意味:
刚刚的试探,和与[世界]的第一次交手,虽然被动,但……并不是全无收获的,对吧?
花京院闻言,心神猛地一震,从先前的不甘与挫败感中彻底挣脱出来。
他被点醒,慌乱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强行压下慌乱的冷静头脑开始飞速运转。
花京院推了推墨镜,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他迅速在脑中复盘刚才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交锋。
[世界]的力量和速度极其恐怖,防御也近乎完美,能轻易弹开甚至可以利用[法皇]的绿宝石水花。
但是……
他的思维快速掠过每一个细节。
dIo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击,虽然威力巨大,但[世界]出现的位置、攻击的方式……似乎遵循着某种……某种距离和显现的规律。
几近碎片化的观察,在梅戴的提醒下,开始在他脑海中拼凑,虽然还未形成完整的图像,但无疑是最珍贵的第一手情报。
“嗯。”花京院轻轻应了一声,既是回应梅戴,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眼中的迷茫和挫败被重新燃起的光芒所取代:“确实,拿到了一些……非常实用的情报。”
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坚定,还带着一些自如的笑意。
花京院调整坐姿,通过后视镜看向后方那辆追逐的轿车,眼神已然不同。
乔瑟夫粗糙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一边全神贯注地在前方蜿蜒的街巷中寻找出路,一边分出一丝心神,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副驾驶座。
听到花京院的呼吸声逐渐从之前的急促紊乱变得平稳悠长,他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沉声开口,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依然清晰:“花京院,缓过来了吗?” 他顿了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看到[世界]了吗?”
花京院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轻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墨镜,镜片之后,那双总是带着冷静分析光芒的眼睛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紫水晶,映照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昏暗光影。
他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确定感。
“是的,看到了。” 花京院的声音响起,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吐露得异常清晰,像是在脑海中已经将纷乱的线索梳理了无数遍。
然而,仅仅是说出这个确认,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片刻之前的恐怖经历——那个金黄色的庞大身影,那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拳头,以及拳头袭来时几乎要冻结思维的压迫感。
花京院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一丝后怕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过脊椎,但他的语气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坚定,仿佛要用这坚定的声音驱散那份寒意。
“刚才我从大约10米之外发动了攻击,”他陈述着事实,同时也再次确认了生与死的那条模糊界限,“要是再接近一点,我恐怕……已经被干掉了。”
花京院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残余的震颤彻底压下去,然后才继续说道,声音低沉了几分:“他的替身,确实隐藏着某种超出我们想象的恐怖秘密……”这并非长他人志气,而是基于事实的、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判断。
然而,他的话锋随即一转,带着一种在绝境中攫取希望的执着:“……但是,我也明白了两件事。”
他抬起右手,在身前沉稳地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花京院的目光在后视镜反射,落在了后方那如影随形的威胁上,“它没法像[绿色法皇]和[紫色隐者]那样延伸到远处活动。它和[白金之星]一样,是纯粹的超近距离力量型替身。” 他将刚才那惊险一幕的每一个细节拆解、分析,“根据我的攻击被它精准拦截的位置,以及它后来瞬间出现在法皇面前发动反击时,与我本体的实际距离来判断,”他刻意停顿了半秒,强调接下来的结论,“它的有效攻击范围,大概就在10米左右,甚至可能更短。”
可就这短短的距离,在此刻却如同天堑。
“第二,”他伸出另一根手指,目光变得更加凝重,如同聚焦的透镜,“根据它仅仅用拳头发动攻击这点来看——无论是弹开我的绿宝石,还是最后那一下重击——它不具备发射子弹或是波之类的远程武器。”
说到这里,花京院眼中猛地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在绝望的战场上寻找破绽的猎手的眼神。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拳头在膝盖上悄然握紧,却带着一种抓住关键线索的决绝:“也就是说,如果能抓住dIo不注意的间隙,从他替身攻击范围的边缘,也就是十米之外,发动隐秘的、让他无法第一时间用[世界]进行格挡或弹开的攻击,应该就会……”
就在花京院条理分明地陈述着这用受伤和惊险换来的、至关重要的情报时——
一直蜷缩在颠簸车斗里,在安抚过花京院后,依然用声音捕捉着后方每一丝异常声波轨迹的梅戴有些不安稳,他那覆盖着浅蓝色长睫毛的眼睑下的眼球急速颤动,低垂着的眼皮无法阻挡他“看”到的景象。
后方那辆轿车里,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端坐的、散发着无形邪恶与威严的身影动了。
dIo对失去车顶、夜风灌入车厢的狼狈状况毫不在意,他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优雅,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惬意地好像只是在一个无聊的下午茶会上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然后,那只戴着精致金饰、肤色苍白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捕食中的蝮蛇出击,毫无征兆地、快如闪电地向前一探。
目标,正是前排那个正惊恐万状、试图控制住车辆的男人的脖颈。
那只手轻而易举地、几乎没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这样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被风声撕裂的惊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在临终前发出的最后哀鸣,尖锐地刺破了夜的喧嚣。
那是这个人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下一秒,在梅戴高度集中的声波感知中,呈现出的是一幅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画面:dIo那只扼住脖颈的苍白手臂,仿佛没有丝毫重量般,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生命律仪的轻描淡写,随意地向上一提——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在他手中竟轻若无物。
那个可怜的人,如同被无形提线操控的、绝望挣扎的木偶,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被硬生生从驾驶座上拎了起来,徒劳的蹬踹只踢到了空气和昂贵的真皮座椅。
几乎在他身体离地的同一瞬间,失去了控制的轿车仿佛一头被斩首的钢铁野兽,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猛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车头一歪,以一股无可挽回的势头,狠狠撞向了路旁浓密的绿化带。
然而,比这失控的撞击更早一刹那——
就在轿车车头即将吻上绿化带的前一瞬间,dIo那刚刚完成“提起”动作的手臂,以一种超越人体工学的流畅和迅猛,猛地向前一甩。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手中那个惊恐万状、四肢在空中无助乱舞的人体,就这样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裹挟着,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无比地从轿车顶部那个被绿宝石水花撕裂的洞口,激射而出。
那具人体划破被霓虹灯染成暗紫色的夜空,带着一声被高速气流拉扯得变形、迅速远去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其落点赫然直指前方皮卡的车斗——正是梅戴所在的位置。
这一切,从扼颈、提起到抛投、撞击,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超越了常人神经反射的极限。
花京院条理清晰的分析话语尾音尚未在车厢内完全消散,那条依旧如同拥有生命般、散发着微弱莹蓝光芒、轻贴在他脸颊上的[圣杯]触须,传递来一股剧烈的精神震颤。
梅戴那焦急万分的警示,如同高压电流般直接在花京院的脑海深处炸开。
dIo把人扔过来了,方向盘向左打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