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面鬼将进去通禀,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够张南竹几人将鬼门关前的森严气象打量个遍,也让黑皇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十八遍“这装修风格太压抑,差评”。
终于,那巨大的鬼门关发出沉闷的“轧轧”声,缓缓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先前那青面鬼将走了出来,面色比刚才更加肃穆,对着张南竹一拱手——这次明显客气了许多:“阎君有请,几位,随我来吧。”
张南竹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忽悠……呃,战略沟通,算是成功了。他整了整衣衫,对鬼将还了一礼:“有劳将军。”
一行人随着鬼将穿过鬼门关。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殿宇楼阁,而是一条更加宽阔的大道,道路两旁不再是忘川河,而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灯柱,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一座巍峨耸立、气势磅礴的黑色大殿之前。
那大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古老气息,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仿佛由雷霆勾勒而成的大字——森罗殿!
殿门外,站着两排气息比鬼门关守将更胜一筹的鬼帅,目不斜视,如同雕塑。
引路的青面鬼将到了殿门前便停下脚步,躬身道:“阎君就在殿内,几位请自行入内。”
张南竹道了声谢,率先踏入了森罗殿。
殿内空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光线昏暗,只有两侧墙壁上跳跃的幽蓝色鬼火提供着照明,映照出殿内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黑色巨柱,柱子上雕刻着各种地狱受刑的景象,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受刑者的哀嚎。
大殿的尽头,是一座高高在上的黑色神台。神台之上,端坐着一道身影。
他头戴冠旒,身穿黑色阎君袍服,上绣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万鬼朝拜之象。面容古拙,看不出具体年岁,一双眸子开阖之间,仿佛有六道轮回在其中生生灭灭,蕴含着洞察世间一切善恶、审判众生灵魂的无上威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座森罗殿,不,仿佛整个鬼界的规则,都以他为中心在运转。
正是十殿阎罗之首,执掌幽冥地府的无上主宰——阎罗王!
在阎罗王的下首两侧,还侍立着几位气息深沉的身影。其中一位,面容儒雅,手持一本散发着氤氲气息的书册,另一只手握着一支巨大的毛笔。其余几位,也皆是地府中有名有姓的重臣。
张南竹几人一踏入大殿,立刻便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那目光并非刻意施压,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本质的审视感,仿佛他们所有的秘密,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绾绾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魔界公主的骄傲让她不愿在气势上弱了分毫。无垢则是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周身佛光自然流转,与这幽冥气息形成微妙的对峙与平衡。黑皇则是夹紧了尾巴,努力把自己缩到张南竹身后,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张南竹感受到那源自灵魂层面的压迫感,体内混沌金丹自主加速旋转,一股混沌初开、包容万物的意蕴自然流露,帮他抵消了大部分不适。他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神台上的阎罗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张南竹,携友人造访,冒昧打扰阎君清静,还望阎君恕罪。”
阎罗王的目光如在张南竹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感应到他那独特的混沌气息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缓缓开口,带着震动灵魂的力量,仿佛直接在人心底响起:
“汝便是那张南竹?言称乃故人之后,欲见本君,所为何事?”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了主题,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让张南竹感觉自己之前的忽悠说辞,恐怕早就被看穿了七八分。
事到如今,再玩虚的已经没意义了。张南竹直起身,迎着阎罗王那仿佛能看透前世今生的目光,坦然说道:“不敢欺瞒阎君。晚辈前来,并非受哪位长辈指派,之前所言,实乃情急之下,为求一见阎君的权宜之计,晚辈在此向阎君赔罪。”
他再次躬身一礼,态度诚恳。
阎罗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道:“哦?那你费尽心思见本君,究竟所为何事?”
张南竹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也是他此行鬼界最大的期望:
“晚辈斗胆,想向阎君恳求一事——请允晚辈,借六道轮回盘一观!”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侍立在两侧的崔判官等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张南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六道轮回盘!那可是鬼界的根基,维系六道轮回运转的核心神器!莫说一个外人,就算是地府高层,等闲也难以靠近!此子竟敢开口就要借观?
就连绾绾和无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为张南竹捏了一把汗。黑皇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心里哀嚎:“小弟啊!你要作死别带上驴啊!这玩意儿是能随便看的吗?!”
神台之上,阎罗王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他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带着无上的威严和一丝淡淡的嘲讽:
“六道轮回盘,乃鬼界根基,维系六道轮回之秩序,关乎六界众生之根本。”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
“岂是你说看,就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