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寒意，钻进帅府的窗缝。
餐厅里，铜炉上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可张作霖手里的筷子却悬在半空，眼神发直，半天没夹起一口菜。
“爷，您这是咋了？” 一旁的五夫人放下勺子，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从早上起就老走神，早上穿大衣，若不是我提醒，您都要把扣子扣错了。”
“呃...没事。” 张作霖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胡乱夹了一筷子粉条塞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
“爸，我今天听说了点事...” 一直默默扒饭的张汉卿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可话刚开了头，就被张作霖打断。
“先吃饭！” 张作霖用筷子重重敲了敲面前的瓷盘，“哐当” 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的酒杯都晃了晃。
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种事，哪能在饭桌上随便说？
张汉卿愣了一下，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低下头，扒饭的动作慢了许多。
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往常五夫人总会说些府里的趣事活跃气氛，可今天她看着父子俩的脸色，也识趣地闭了嘴，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
饭后，于凤至陪着五夫人先回了里屋，张作霖则带着张汉卿往书房走。
刚关上书房门，张汉卿就忍不住追问道：“爸，外面传的那件事是真的吗？您还真跟军用科技用半价交易了？”
他实在想不通，父亲早就跟他说过，奉军现在军费紧张，能凑齐几百万现大洋都难，怎么突然拿得出钱跟军用科技交易？
更别提 “杀张凡得优惠” 这种听起来就荒唐的传言，父亲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相信？
“我这回啊，就是个门口买票的，至于里面戏怎么唱，我就不知道喽。”
张作霖往沙发上一靠，军大衣的衣角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像是被卷入旋涡的局外人，可眼底深处藏着的精明，却没逃过张汉卿的眼睛。
“您什么意思？”
张汉卿往前凑了凑，脸上满是困惑，父亲这话听着像是置身事外，可半价拿货的的消息现在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看都和奉军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货，我确实是半价买的。”
张作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终究还是松了口，却没再多说一个字，像是在斟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得烂在肚子里。
“那也就是说，传言是真的？” 张汉卿眼睛猛地瞪大，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杀张凡能得半价权，父亲居然信了这话，甚至真的跟军用科技做了交易？这也太冒险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 没等张汉卿继续追问，张作霖突然抬手摆了摆，语气瞬间严肃起来，
“六子，你就记住一件事，但凡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爹我确实半价买了货，如果要是问怎么做到的，你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汉卿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父亲了，这个态度，就是不打算再透露半个字，或许是觉得他还没能力掺和这么复杂的事，或许是怕多说多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张汉卿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满肚子疑惑，可他心里清楚，父亲绝不会害他。
尽管从小到大，自己没少因为一些事和父亲争吵，但无论是训斥也好，算计也罢，张汉卿始终都明白，父亲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这份信任，也算是他们父子之间，为数不多的默契了。
“行了，去吧。” 张作霖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语气里多了几分疲惫，
“记住我说的，千万不要多嘴，外面的水太深，咱们蹚不起。”
“是！” 张汉卿应声，转身轻轻带上门，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打扰到书房里的人。
随着房门 “咔嗒” 一声合上，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头顶白炽灯发出的微弱嗡鸣。
张作霖坐在沙发上，目光直直盯着那盏灯，眼神闪烁不定。
如今的他，就像个在两个悬崖之间走钢丝的人，一边是张凡设下的局，一边是东瀛人的狼子野心，脚下还有直奉战争的火药桶，稍微不稳，就是万劫不复。
“他妈拉个巴子的，这趟浑水，算是蹚定了。” 张作霖低声骂了一句，胸中满腹的怨怼，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希望那小子不是自夸，否则到时候别怪我老张落井下石了！”
...
东瀛领事馆的办公室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佐藤攥着刚送来的情报，指尖微微发颤，看向汇报的情报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么说来，消息属实了？军用科技内部真的有人想除掉张凡？”
情报员用力点头，语气笃定：
“是的，我们从美国那边的线人得到了确切消息，据说新任总裁罗莎琳德?迈尔斯一直靠张凡的支持清洗高层，得罪了不少元老。
我们的人已经和那些不满的元老接上了头，他们亲口承诺 ，只要我们能杀掉张凡，以后每年给我们提供不少于一吨的青霉素供货协议！”
“多少？！”
佐藤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手里的情报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两步冲到情报员面前，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一吨？平时在市场上论克卖、一根小黄鱼换一小瓶的青霉素，对方居然愿意每年给一吨？
这要是真的，东瀛在东北的驻军、甚至本土的医疗资源，都能得到质的提升，说能改变战局都不为过！
“佐藤君，你先冷静。” 一旁的菊池武夫终于开口，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情报纸，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虑，
“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佐藤这才松开情报员，深吸几口气，却还是按捺不住兴奋：
“哪里不简单？美国的线人、军用科技的元老、还有张作霖半价拿货的事，全都能对上！这可是一吨青霉素啊，菊池君，我们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就是因为太‘对得上’了，才不对劲。” 菊池指着情报纸上的内容，语气很是严肃，
“我一直想不通，这种涉及军用科技‘少东家’性命的内部矛盾，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到奉天？
而且，张作霖并非蠢人，就算是他依靠着威胁，从张凡那里半价拿了货，按理来说，消息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散布出来。”
说到这，菊池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最关键的是，整件事太顺利了，从听到传言，到确认张作霖的交易，再到联系上军用科技的元老，全程几乎没有一点阻碍。
我不明白，既然他们能买凶杀张凡，那位罗莎琳德·迈尔斯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手段来预防这一切？
我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我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