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十一年,秋分。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距离那场决定国运的北伐战争,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对于中华大地来说,是甚至比过去五百年变化还要剧烈的五年。战马的嘶鸣声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蒸汽机沉闷的轰鸣和工厂汽笛尖锐的长啸。
黄河,郑州段(此时为重要交通枢纽)。
这条奔腾咆哮、桀骜不驯的母亲河,几千年来一直是阻隔南北的天堑。但在今天,一道宏伟的钢铁彩虹,正横跨在浑浊的激流之上。
那是中华国举全国之力,耗时三年修建的“黄河第一铁路大桥”。
大桥两岸,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数十万百姓聚集在河堤上,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
随着人群的欢呼,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长龙。
这是一列拥有二十节车厢的特快专列,车头挂着巨大的大红花,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向着大桥冲来。
车厢内,卢象升身穿一身朴素的灰色中山装,两鬓已微见斑白,但精神矍铄。他坐在窗边,看着脚下那波涛汹涌的黄河水被钢铁桥墩驯服,眼中满是感慨。
“天工啊。”卢象升转头对坐在对面的工部尚书李天工说道,“五年前,咱们在西南修路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把铁路修过黄河,修到广州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李天工此时已是满头白发,因为长期的操劳,背也有些佝偻,但他看着窗外的大桥,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执政官,这不是快,这是命换出来的。”李天工感慨道,“为了这座桥,咱们的工程兵牺牲了一百多人,打下了几千根钢桩。不过,值了!这座桥一通,从北京到广州,以前要走三个月,现在只要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卢象升点了点头,“这就是工业的速度。这就是中华的速度。”
列车轰隆隆地驶过大桥。这意味着,中华帝国的南北大动脉——京广铁路,正式全线贯通。
北方的煤炭、钢铁、小麦,可以直达岭南;南方的丝绸、茶叶、水果,可以朝发夕至运抵京师。
整个国家的经济版图,因为这一条钢铁大动脉,彻底融为了一体。
……
傍晚,列车抵达北京(中华城)火车站。
如果说黄河大桥代表了力量,那么此刻的北京城,则代表了文明与繁华。
走出车站,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几年前那种昏暗的街道,而是一片璀璨的灯海。
宽阔的水泥马路两旁,耸立着一根根铸铁路灯杆。随着夜幕降临,变电站合闸,数千盏白炽灯同时亮起,将整条长安街照得如同白昼。
“电灯!是电灯!”
虽然已经看了很多次,但路过的百姓依然会忍不住驻足感叹。那种稳定、明亮、没有烟火气的光芒,在他们眼里依然像是神迹。
卢象升并没有坐专车,而是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随从,挤上了一辆刚刚投入运营的“有轨电车”。
这可是新鲜玩意儿。车顶拖着两根长长的“辫子”(集电杆),车轮在轨道上摩擦出火花,叮叮当当地穿梭在人流中。
车厢里挤满了下工的工人、放学的学生,还有提着菜篮子的家庭主妇。
“听说了吗?南苑那边的第一汽车厂又要招人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工人兴奋地对同伴说道,“这次招的是‘内燃机’装配工,一个月给五块龙币(新货币单位,购买力极强)呢!”
“五块?那是高薪啊!”同伴羡慕道,“我现在在纺织厂看机器,一个月才三块。不过也够花了,昨儿个刚给我娘买了台缝纫机,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哎,你们看报纸了吗?”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扬了扬手中的《中华日报》,“科学院的李院长又出新成果了!说是造出了一种不用烧煤、喝‘油’就能跑的车,叫什么‘卡车’,力气比牛还大!”
卢象升静静地听着这些市井闲谈,嘴角挂着微笑。
这才是他想要的盛世。
不再是那种“朱门酒肉臭”的虚假繁荣,而是藏富于民、人人有工做、人人有盼头的工业社会。
……
第二天,中华科学院,动力研究所。
这里已经扩建了数倍,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科研中心。
李小宝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读书读多了),虽然才二十出头,但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科学巨匠”。
“老师,您看!”
李小宝指着试验场上的一辆造型粗犷的卡车。
这辆车不再是当年那种用拖拉机改装的“麒麟”战车了。它有着封闭的驾驶室,四个宽大的充气橡胶轮胎,后面是一个巨大的货箱。
“这就是‘解放一型’载重卡车。”李小宝介绍道,“装备了最新的‘心脏五号’四缸柴油发动机。载重五吨,最高时速能跑到六十公里!而且不挑食,咱们在玉门关外刚打出来的石油,简单提炼一下就能喝!”
“好!”卢象升围着卡车转了一圈,拍了拍车门,“有了这个,咱们的物流就不再受制于铁轨了。以后,哪怕是青藏高原,咱们也能把物资运上去!”
“还有这个。”李小宝神神秘秘地把卢象升带到了另一个机库。
机库里,停着一个大家伙。
那是一个流线型的火车头,但没有烟囱,也没有煤水车。
“内燃机车原型机。”李小宝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虽然现在功率还赶不上蒸汽机车,但它不用加水,启动快,特别适合缺水的西北地区。老师,给我五年时间,我一定让它取代蒸汽机车!”
卢象升看着这个年轻的天才,心中满是欣慰。
“小宝,你尽管放手去干。国家现在有钱,有资源,更有无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
离开科学院后,卢象升回到了紫禁城(最高统帅部)。
他站在太和殿的露台上,俯瞰着这座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城市。
远处,天津方向的探照灯光柱在云层上扫过;近处,电报大楼的天线上闪烁着红色的信号灯。
这是一个正在狂飙突进的时代。
工业的狂潮已经席卷了中华大地,将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冲刷得干干净净。
但是,在这繁华的背后,卢象升也看到了一些隐忧。
随着工商业的发展,新的利益集团正在形成。工厂主、金融家、技术官僚……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大,对权力的渴望也越来越强。而旧的法律体系和管理模式,已经有些跟不上这头狂奔的工业怪兽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卢象升喃喃自语。
他知道,是时候迈出那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来人。”
“在!”秘书长顾炎武(已从地方调回中央)走了过来。
“通知下去,下个月初一,召开‘中华制宪大会’。”卢象升转过身,目光坚定,“我们要给这个庞大的工业帝国,立一个规矩,定一个魂。”
“这不仅仅是为了现在,更是为了千秋万代。”
顾炎武身躯一震,随即深深一鞠躬:“是!属下这就去办!这一天,天下人盼了很久了!”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工业狂潮已经到来,而紧随其后的,将是法治的文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