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傍晚,石板路两旁的灯笼亮了。红灯笼沿着青灰色的石板一路排开,从村口老槐树一直挂到粮仓,像条发光的带子,把雪地里的路照得透亮。王铁匠抱着路生站在门口,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盯着灯笼傻笑,小手还抓着个染红的灵珠种谷粒。
“这灯挂得,比去年亮十倍。”张婶提着盏新扎的走马灯过来,灯面上画着灵壤地丰收的景象,转起来时,谷穗子像在风里摇。“苏老板派人送的灯油,说是南边最好的桐油,点一晚上都不冒黑烟。”
刘石带着徒弟在石板路中间摆石灯,是用凿石板剩下的边角料做的,盏盏都刻着简单的花纹,里面点着粗粗的灯芯,火苗窜得老高。“这石灯不怕风雪,”他擦了擦灯上的雪,“能从除夕亮到元宵,照着咱的路不黑。”
孩子们提着自己做的小灯笼,在石板上跑来跑去。张屠户家的小子做了个南瓜灯,里面点着根蜡烛,跑起来时,烛光在灯笼上晃出明明灭灭的影。“墨渊叔,你看我的灯!”他举着灯笼转圈,影子投在石板上,像只蹦跳的小兽。
墨渊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这条灯路。红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铺开,石灯的火光透着股沉稳的暖,连石板上嵌着的灵珠碎都被照得发亮,像撒了把星星。“往年这时候,路黑得不敢走,”他对身边的凌恒说,“现在好了,亮堂堂的,走夜路也踏实。”
凌恒手里拿着串鞭炮,正跟李木匠商量在哪挂。“就挂在接心石那儿,”李木匠指着南边的方向,“初一零点一放,让南边的人也听听咱青石镇的响,知道咱这儿过年了。”
年夜饭的香味从各家院子里飘出来,混着灯笼的暖光,在风里打着旋。王铁匠家炖着的年肉香最浓,张婶家蒸的灵珠种馒头透着甜,李木匠家的腌菜酸得开胃,凑在一起,就是青石镇的年味。
亥时刚过,开始贴门神。墨渊踩着梯子,往门框上贴秦琼和尉迟恭的画像,画像上的武将袍角飘着,像是要从纸上走下来,护着这亮堂堂的灯路。“贴高点,”王铁匠在底下喊,“得照着整条路,保咱来年平平安安。”
子时快到了,所有人都往村口聚。孩子们捂着耳朵,眼睛盯着李木匠手里的鞭炮,路生被王铁匠裹在怀里,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满天的灯笼。
“来了!”随着凌恒一声喊,李木匠点燃引线,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火星溅在雪地上,像开了满地的金花儿。石灯的火苗被震得摇晃,红灯笼在风里摆,整条灯路忽明忽暗,却更显热闹。
鞭炮声刚落,远处传来回应——南边的方向也响起了鞭炮声,隐约能听见,像是在跟青石镇的响呼应。“苏老板他们也放了!”有人喊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墨渊站在灯路中间,望着南北两头的火光和响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灯路,不只是照亮了石板路,更照亮了青石镇和外面的联结,让这年过得,不孤单,不冷清。
初一的清晨,雪停了。灯路还亮着,只是火光弱了些。孩子们在石板路上捡鞭炮屑,王铁匠抱着路生,踩着满地的碎红往前走,脚印印在雪上,又被新的脚印覆盖。
墨渊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灯笼的光晕在晨光里慢慢淡去,石板路露出青灰色的本来面目,嵌着的灵珠碎在阳光下闪,像昨夜没灭的星。他知道,这灯路会一直亮到元宵,而青石镇的日子,会像这灯一样,一年比一年亮,一年比一年暖。
往回走时,他摸了摸路边的石灯,灯壁还带着余温。新的一年开始了,石板路会继续往前铺,灯路也会一年年亮下去,照着青石镇的人,往更红火的日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