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逃走后的第三天,镇口的炊烟终于像往常一样升起。巧铜张带着人修补被撞坏的石墙,新砌的石块还带着湿润的水泥色,和旧墙的青灰形成鲜明对比,却透着股新生的劲。
陷阱里的山匪早就被捆了,扔在柴房听候发落。独眼龙被单独关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却没人理会——败军之将,连叫嚣都显得无力。
凌恒和墨渊在清理战场。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被水冲过的青石板泛着潮光,散落的箭簇和断裂的木棍被一一捡起,扔进竹筐。“这弩箭真管用,”墨渊捡起一支带血的铁箭,“李木匠的手艺,比城里的弓箭铺还强。”
“强在实在,”凌恒擦着木剑上的泥,“他知道咱们要的是能救命的家伙,不是好看的摆设。”
小花飘在石墙上,用花瓣擦掉“青石永固”上的灰。阳光照在字上,新嵌的碎石闪着光,像刚补好的伤口,却透着股不服输的硬气。
巷子里,女人们在晾晒被血污弄脏的布条。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挂满了麻绳,在风里轻轻晃,像串会说话的旗子。张婶边晒边念叨:“以后这黄色布条可不能随便挂了,吓着孩子。”
卖花姑娘提着篮子走过,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菊,黄灿灿的。她往每家门口放一朵:“阿木爷爷说,野菊能安神,给大家压惊。”
阿木爷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坐在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讲的不是打山匪的惊险,而是年轻时在山里采草药的趣闻——比如哪种蘑菇雨后长得最快,哪种鸟叫预示着要变天,听得孩子们眼睛发亮。
“爷爷,你真的见过会发光的草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脸问。
“见过,”阿木爷爷笑着捋胡子,“在西坡的崖壁上,夜里会发蓝光,像撒了把星星。等过些日子,爷爷带你们去看。”
巧铜张修补完石墙,扛着工具路过,听见这话笑着说:“我也见过,那草叫‘夜明草’,汁能治烫伤,就是不好采。”
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驱散了镇子里最后一点紧张。凌恒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打跑山匪不是结束,让日子回到原来的样子,让孩子们的笑声重新响起,才是真正的胜利。
中午,客栈的灶间飘出肉香。老板娘杀了只养了半年的肥鸡,炖在砂锅里,还放了阿木爷爷给的当归和枸杞,香气漫了整条巷。“给阿木爷爷多盛点,”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补补身子,他这次可是受了大罪。”
墨渊闻着香味直咽口水,趴在灶台边等开饭。“能加点辣椒不?”他搓着手问,“吃点辣的,祛祛晦气。”
“就你嘴馋,”老板娘笑着拍了他一下,“锅里早给你留了辣椒段,够你吃的。”
吃饭时,人们端着碗坐在巷口,你夹我一筷子鸡肉,我给你一勺鸡汤,说说笑笑的,像过节一样。李木匠喝着酒,脸红扑扑的:“下次山匪再来,我做个更大的弩,能射一百步!”
“不用等下次,”巧铜张啃着鸡腿,“我打算在石墙后再筑道土墙,就算石墙破了,还有土墙挡着。再挖条水沟,灌上水,让他们插翅也难飞。”
“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那几个山匪吧,”凌恒放下碗,“总关着不是办法。”
这话让热闹的气氛安静了些。张婶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不然谁愿意当山匪?”
“可怜归可怜,犯了错就得受罚,”巧铜张沉声道,“我看把他们绑去县衙,交给官差处理,最妥当。”
众人纷纷点头。墨渊忽然说:“那独眼龙不能轻饶!他踹坏了张婶家的篱笆,还吓哭了孩子!”
“县衙自有法度,”凌恒说,“咱们守住镇子就行,剩下的交给该管的人。”
午后的阳光暖得像鸡汤。墨渊帮着老板娘劈柴,凌恒去地窖取了点银钱,交给张婶:“给受伤的人家买点补品,再修修被撞坏的门和篱笆。”
张婶接过钱,数了数又塞回一半:“够了,剩下的存着,备不时之需。”
小花飘在钱袋上,看着银钱在阳光下闪着光。它忽然明白,这银钱的用处,不只是买东西,更是让日子能继续下去的底气——修篱笆、补石墙、给受伤的人买药,让青石镇像受伤的树一样,慢慢长出新的枝芽。
夕阳西下时,镇口的炊烟又升起了,和往常一样,笔直地冲向天空,在暮色里画出淡淡的线。凌恒站在石墙上,看着炊烟与晚霞交织,心里踏实得很。
他知道,山匪可能还会来,麻烦或许还会有,但只要这炊烟不断,这笑声不停,青石镇就永远是那个能让人安心扎根的地方。就像老槐树,哪怕被风刮断了枝,只要根还在,春天就还能抽出新绿。
小花趴在他肩头,铜铃铛轻轻响,像在应和远处孩子们的笑声。炊烟在风里慢慢散了,却把暖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稳稳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