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舟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当然知道。
这一个月来，朝堂大乱，民心惶惶，唯有他手中的兵权和在军中的威望，是稳定大齐的定海神针。
所谓“时机”，近在眼前。
“兹事体大，公公可否禀明公主殿下，臣欲当面确定些细节。”顾西舟最终还是没忍住，这些时日未见到齐明玉，他是真的担心。
但内侍只是微笑：“顾将军，这盘棋，快要下完了。你我都是棋子，只需落在该落的地方。殿下说，时机一到，她自会现身。”
***
之后一日。
齐明玉真的“现身”了！
她听完“鬼面”对过去一月事宜的大致汇报，心下有数。
“这狗皇帝的死期到了，马上就是亥时了，就今天吧。”
“属下遵命。”
随后，昭阳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和器物破碎的声音。
又是亥时，齐宣帝的“例行公事”开始了。
一名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殿下，不好了！陛下……陛下他今天发作得尤其厉害，把……把太医赐的安神汤给砸了！”
齐明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她命人在今日在齐宣帝的焚香里加了那一味可以引“腐心草”最终毒发的药引。
是时候，送他最后一程了。
昭阳殿的内殿，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明黄色的帐幔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齐宣帝披头散发地倒在龙床上，双目赤红，嘴角挂着白沫，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几名太监死死地按住他的手脚，却依然被他挣扎的力道带得东倒西歪。
“水……解药……给朕解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哪里还有半分帝王仪态。
齐明玉（秋水）缓步走入，殿内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宫人、太监都跪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你们都退下吧。”
“遵命。”
很快，昭阳殿只剩下齐明玉和齐宣帝两人。
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曾经让娴皇后含恨而终、让齐明玉如履薄冰、在上一世残忍下令射杀了顾西舟的狗皇帝。
此刻，他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除了徒劳的挣扎，什么也做不了。
“父皇，”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您这是怎么了？”
齐宣帝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聚焦，看到是齐明玉，他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挣扎着伸出手：“明玉……救驾……有刁民要害朕！给朕解药！”
“解药？”齐明玉（秋水）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丝天真的残忍。
“父皇说的什么胡话？太子哥哥和二皇兄不是已经被您关起来了吗？还有谁会害您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齐宣帝的头上。
他猛地一僵，眼中的希冀变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齐明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是他自己废了太子，囚了二皇子。
是他自己，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齐明玉（秋水）从袖中拿出那个白玉小瓶，在指尖把玩着。
“父皇，您看，这是什么？”
一缕异香从瓶内飘出。
齐宣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个味道！
刚刚毒发前，他闻到的异香，就与这瓶中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味一模一样！
“你……是你……”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我。”齐明玉（秋水）坦然承认，她俯下身，凑到齐宣帝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父皇，这叫‘蚀心散’，和‘腐心草’是绝配呢。您说，巧不巧？”
齐宣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血丝瞬间布满了整个眼球。
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掐死这个逆女，可身体的剧痛和毒素的侵蚀让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父皇，不必害怕，黄泉路上慢慢走，我母后在地下等着您呢，您可记得，和她分享一下，中毒的滋味~”
原来，齐明玉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
知道娴皇后死于他的旨意和御赐毒酒。
齐宣帝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水。
是报应！这一切都是报应！
“父皇，您可真是个好君王啊。”
“您龙体衰败，神思混乱，已无法处理国事。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佞觊觎，大齐危在旦夕。您膝下皇子，一个勾结外邦，一个野心叵测，均不堪为君。为保全大齐江山，您还是……安心去死吧。”
她将白玉小瓶的塞子拔开，一股极淡的、类似兰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齐宣帝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四肢瘫软，双目圆睁，眼中的神采迅速涣散。
他死了。
死在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面前，死在了他亲手制造的绝望和恐惧之中。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齐明玉（秋水）唤来心腹大太监李德全。
“安排吧。”
“遵命。”
随后，李德全“戏精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喊起来：“陛下……陛下殡天了！”
这一声，如同信号，所有宫人都哭天抢地地跪了一地。
齐明玉（秋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将白玉小瓶收回袖中，故意大声转身对李德全道：“李总管。”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止住哭声，恭敬地应道。
“陛下临终前，可有旨意？”
李德全心领神会，立刻挺直了腰板，用他那尖细却洪亮的声音，对着殿内外高声宣布——
“陛下弥留之际，口谕！‘朕躬不豫，皇子年幼失德，不堪重任。国不可一日无君，暂由长乐公主齐明玉监国，总摄朝政，待……待江山稳固，再议储君之事！’陛下……陛下说完便去了！”
这番话，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殿外原本还在探头探脑的几位大臣和宗室亲王，闻言皆是面色大变。
皇帝驾崩，没有传位给任何一个皇子，反而让一个公主监国？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考虑到太子和二皇子接连失势，再无合适人选作为储君，这样的安排，似乎又合情合理。
更何况，李德全是宫中老人了，他的话，分量极重。
更何况，殿内还有那么多宫人可以作证。
谁敢在此刻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