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怔了下,垂头“嗯”了声。
外面的雨水还在下着,头顶茅草被浸湿,顺着缝隙稀稀拉拉滴落下水滴砸落在底下的木桶里。
官烈垂眸看着。
黑沉的眼底如同那滴落在盆中的雨滴泛起一圈圈波纹。
商酒转身,将叠好的手帕递过去。
“如今你还发着热,先用着帕子敷着额头。”
“躺着就好,我去给你煮一些粥。”
被凉水浸湿的手帕贴上掌心,官烈手指蜷缩了下,“嗯”了声。
“多谢。”
木门被推开关上。
商酒的身影消失,外面似乎响起树枝被折断的声响,窗纸后隐隐亮起火光。
官烈起身下了床,将快要被雨水灌满的木桶水盆端出去倒了。
商酒在厨房听见动静,偏头就看见他穿着单薄,手中拿着木盆。
“这些事我做就好。”
“你先去休息。”
官烈应着。
商酒端着热粥回去的时候,发现地上溢出来的雨水也被他擦干净。
此刻,高大的身影端坐在矮凳上,一只手捂着额头上浸湿的帕子,垂着眸目光看向盆中劈里啪啦落下的水花出神。
她将粥放在他面前。
碗中蒸腾出的热气将屋内冰凉的温度一点点捂热。
商酒面色不自在道:
“趁热喝吧。”
“我之前摘了些祛风寒的药草,如今正在熬着,等会就能喝了。”
官烈拿下放在额头上的帕子,视线落向面前的冒着热气的粥上。
视线掀起,唇色依旧有些苍白。
“……你不喝?”
“我吃了晚饭,不饿。”
商酒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手帕。
指尖触摸上那手帕时,不经意触碰上他的掌心。
屋外的雨下得越发的大。
窗纸被拍得骤响。
心间一颤。
两人纷纷蜷缩了下手指。
商酒红着脸颊快步走向木盆处,将手帕浸湿在水中,连同手掌一同浸在冰凉的水中。
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光亮下格外朦胧。
官烈垂下眼皮,低头看着面前的粥,掌心端起碗。
碗中升起的白色水雾朦胧了他的眉眼,看不真切。
倾斜的雨水砸在窗纸上噼里啪啦作响。
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灯油减少,即将熄灭。
“咔嚓——”
针掉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官烈抬眸,视线落向对面困倦到趴到桌上睡着的人。
微弱的烛光将她的侧脸映得模糊。
披散在身后的发丝滑落,有一根滑在脸颊处。
如今已是寅时,再过不久就天亮了。
官烈看着远处的床榻。
内心在犹豫了半秒,站起身。
昏暗的烛光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将趴在桌上的人笼罩。
他喉结滚动。
不受控制伸出手,指腹很轻地触碰上那白皙的脸颊处,将那根发丝拂开。
感受着那滑腻的触感,他像是触了电般收回手。
捻着指腹。
抬到鼻尖处深吸一口。
……
一觉醒来。
商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明明昨夜她坐在桌前绣着手帕,后来是睡着了?
她下意识掀开被子,身上衣服还在。
手指不自觉攥起了被子,她起身推门走出房间。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
地上积了好几处水洼。
鸡已经重新放回鸡圈中,还撒了些粮食,正在咯咯哒叫着。
菜园里被雨水浇倒的菜也被重新扶正。
“汪!”
一声狗叫传来。
大黄甩着尾巴从门外钻进来,身后还跟着扛着木板和稻草的官烈。
商酒愣了下,连忙跟上去。
“你这是……”
“这房子漏水。”官烈把东西放下,“我帮你修一下。”
像是怕她说出拒绝的话。
“当是感谢你昨天帮我。”
商酒张唇想要说出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她抿着唇,“那我做些早饭,一会一块吃?”
官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沉声点了下头。
“行。”
商酒打了些水洗漱了一番,连忙走到厨房。
厨房烟气缓缓升起。
房梁上,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
商酒仰头就能看见屋顶上方,蹲坐在那修补房顶的高大身影。
袖口向上挽起,露出小臂。
手中握着锤子,一下一下将木板固定在房梁上。
挥动间,手臂收紧,小麦色的肌肤上肌肉线条流畅。
许是目光停留太久。
官烈敲击着木板的动作一顿,视线向下偏了偏。
商酒连忙收回视线。
低头看着还在锅炉底下还在燃烧的柴火,许是火光映照,脸颊处的颜色比之前多了一抹红。
官烈看着。
握着锤子的手收紧,喉结滚动了两下。
只觉得昨夜的风寒还未彻底好,从心口开始,一股热意在身体内蔓延开。
他扯了下领口。
想让更多的风灌进领口中降低着身体上的热意。
商酒低着头,几乎要将脑袋埋进锅炉中。
视线盯着那燃烧得柴火,伸手又掰断一些树枝塞进里面。
目光发散。
“汪!”
大黄猛地叫了一声。
鼻尖嗅到一股焦糊味。
她连忙回神。
饭端上桌,商酒看着焦糊的粥,面色有些尴尬,伸出手想要端走。
“这粥有些糊了,要不先别喝了。”
“不能浪费食物。”
官烈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端起碗放在自己面前,掀眸望着她。
“这些比我自己做得还要好。”
“不糊。”
指尖从蜷缩了一下。
商酒眸底有过片刻怔愣,被握住的地方像是被火燎过,带起灼人的热意。
重新坐回凳子上,胳膊上被握住的地方还在烫人。
她不自在垂眸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
焦糊味瞬间充斥着口腔,还带着些许苦涩味。
商酒眉心皱了下。
视线看向对面。
官烈已经喝了半碗粥。
那表情,甚至根本没有半分虚假。
……这就是他口中说的“比他做得还要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的厨艺,但是她却没有一点成就感。
早饭结束。
官烈继续去修理屋顶。
商酒去院子里看看前几日种下的菜。
还没走近,木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商酒!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屋顶官烈下意识躲避在茅草中,看向商酒的方向。
两人视线对视上。
商酒抿唇,没有开门。
房门敲响的动静越发的大,王招娣声音响亮:“我知道你在这,别给我装死!”
“再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把你这门给拆了!”
王招娣这下彻底恨死了商酒。
贱人!贱人!贱人!
要不是她,她也不用躺了好几天,那土沟那么深,自己差点摔死在里头。
木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原本坐在一旁乖巧的大黄垂下尾巴,“嗖”得一下从木门底下钻出去。
“汪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你给我滚开!滚啊——”
“快给我砸死它!”
周围紧跟着响起不同的人说话声,害怕大黄被人弄伤,商酒连忙拉开门。
“大黄过来。”
咬着王招娣腿的大黄松开了嘴,飞奔着冲到商酒身边。
弓着身,还是一副攻击状。
门外站了不少人,王家所有人都在,还有不少村里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王招娣阴狠的视线瞬间看过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上来想撕了她。
大黄挡在商酒面前,呲着牙:“汪!”
小腿处被咬住的地方似乎更疼了,王招娣吞了下口水到底没敢继续冲过来。
只敢故作凶狠道:
“商酒,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专门养着这畜生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