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酒垂着头没说话。
倒像是真的在思考她这句话。
王招娣看着她这个模样,眼底闪过暗光。
朝她伸出手想要夺走她手中的篮子。
“这还用犹豫。”
“没了丈夫,婆家再不待见你,你真以为你能活下去。”
“还不快——”
她手即将触碰到篮子。
商酒却突然后退一步,把篮子拿在身后。
“你干什么?!”王招娣没想到对方竟敢戏耍她,瞬间暴怒。
商酒抬眸看着她,“我没有干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婆家的承认不是那么重要。”
“野菜我还要吃。”
“既然你想吃野菜,那就自己挖吧。”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太阳,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招娣妹子你最好快一点,不然王婶子该催你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她考虑,关心她。
当初还没从王家离开,生火做饭的活计都交给商酒。
她清楚得知道要是没有做好饭,王母会拿竹条子抽人。
王招娣的脸色果然变了。
她怒瞪了眼商酒,心底还是不服。
余光瞥见她身后的山沟,眼底闪过恨意,一把冲上去。
“啊——”
一声惨叫,王招娣滚下山沟。
疼得她捂着腿疼得叫唤。
商酒拾起从篮子中掉下来的铲子,看着深沟中的她,浅色的眼眸闪烁着。
王招娣仰着头冲她骂着:“商酒,你这个贱人!”
商酒没应声,脸色苍白着,后退两步,跑远。
一边跑一边叫着。
“有蛇啊——”
上山挖野菜的都是一些女子,心底到底对冷冰冰滑腻的软体动物有些害怕。
尤其看见叫喊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克人家伙。
连忙跟着跑走。
周围的人离开。
王招娣趴在土沟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白日还好好的天。
到了晚上突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
雨水砸落在茅草屋顶,有一些顺着缝隙滴落下来。
噼里啪啦砸落在地上,将地上弄出一片湿痕。
商酒披着外衣,连忙找了些能装水的碗盆放在下方接着。
好不容易将所有漏水的屋顶下面放好碗盆。
她坐在床边拢着身上的外衣,看着漏水的屋顶。
目光发散在出神。
“汪汪汪!”
外面突然响起吵闹的犬吠声。
院子外似乎传来动静。
商酒皱了下眉,透过屋内微弱的光亮,掀开窗户看向外面。
乌云黑压压,细密的雨幕中,外面似乎有着一个黑影。
大黄汪汪叫着,围着那黑影转着。
想到了什么。
商酒连忙推开门,拿起挂在门边的蓑衣披在身上,冲进雨幕中。
噼里啪啦——
雨水砸在蓑衣上。
离得近了,她彻底看清楚了那黑影的模样。
是官烈。
他脸色苍白倒在地上。
大黄围着他转着,用鼻子拱着他的脸似乎想要唤醒他。
商酒半蹲在地上,晃着他的胳膊。
雨水渗透蓑衣将她身上的衣服浸湿,湿哒哒黏在身上,水滴顺着脸颊滑向下巴滴落。
轰隆——
闪电映照出惨白的光亮。
“官烈?官烈?!”
“你醒醒。”
可不管她怎么呼唤,男人依旧紧闭着双眸。
商酒心里着急,咬着牙,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肩上。
天上再一次劈下一道雷。
男人眼皮颤了颤。
大黄用着鼻子拱着他的腿,死咬着官烈的裤子想要拖拽他。
狗身突然一凉。
它茫然地抬起狗眼,恰巧对上官烈低垂下来的视线。
大黄:“……汪?”
商酒没有注意到大黄的动静,深呼一口气,心里做足了准备才敢抬起身。
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去。
明明那么健硕的一个人,扛起来时却轻轻飘飘的,甚至跟她差不多重。
“啊——”
眼看着要摔倒,她下意识撑起官烈,想要让自己垫在下面。
压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臂像是失了力道滑下来。
官烈率先摔倒在地上,带着商酒压在自己身上。
“唔……”
昏迷中的男人皱着眉头,唇边溢出闷哼。
冷硬的面容似乎被她压疼了,眼尾泛起了红。
商酒手撑着他的胸口连忙爬起来。
官烈眉头皱得更深,呼吸也比之前还要急促,隔着被雨水浸湿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底下肌肤的滚烫。
“抱,抱歉……”
商酒红着脸,赶忙扶起他。
官烈再次靠上她的肩膀,眼眸紧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肩,吹散了雨水带来的凉意。
她瑟缩了下脖颈,扶着他进了屋。
大黄摇晃着尾巴跟上去。
只是进了屋,商酒越显为难。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套老旧的桌椅,屋顶还在漏水,地上被浸湿。
如今官烈明显发烧,让他坐在凳子上是不可能。
看着他被泥水弄脏的衣服。
商酒红着脸颊,将他的外衣脱下,让他躺在床上。
一瞬间淡淡的香气充斥在鼻腔中。
官烈紧皱的眉头松懈了些。
感受着身侧的人出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他缓慢睁开双眸,被褥中的芳香让昏涨的脑子缓解了不少。
他抬起胳膊拉动着被子,将脸颊埋进被中。
贪恋地深吸着上面的气息。
商酒端着木盆进来时,目光落向盖在官烈身上的被子。
当初盖的被子是这样的吗?
把他的脚都露出来了?
怔愣间,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她收敛下眸中的疑惑,拿出帕子浸湿在水里敷上他的额头。
直到第三次将帕子敷上他的额头。
一只手握上她的手腕。
带着滚烫的热度,惊得她指尖一颤。
“……官烈?”
床上的官烈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带着刚清醒的茫然,偏头朝她看来。
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时,瞳孔颤动。
意识到身处的地方不对,他瞬间坐起身。
额头上被凉水浸湿的帕子掉落在胳膊上。
感受着手中不一样的触感。
官烈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他正握着她的手腕,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了手。
“抱,抱歉。”
他沙哑开口。
商酒收回手臂,另一只手不自觉捏了下刚刚被握住的手腕。
“你受凉感染风寒了。”
她拿起他手臂上的手帕,浸泡在水盆里。
垂着头看着水盆中的帕子,没敢去看他。
“我看你晕倒了,就把你扶了进来。”
官烈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
一张脸不知是因为感染风寒还是因为其他,染上一层明显的红晕,只是肤色较深不是那般明显。
在看清身上的只剩下一层单薄的衣物时,握着被子的手不知该松开还是遮挡。
声音比刚刚还要哑。
“抱歉,是我打扰了。”
“我……这就离开。”
商酒看见他要翻身下床,连忙叫住他。
视线看着他脸上异样的红晕,拧着帕子的手顿了下。
偏着头低声道:
“如今外面还在下雨,你还病着。”
“……先在这凑合一夜吧。”
“等明日天晴了再离开。”
官烈捏着被捂得温热的被子,黑沉的视线落向她的侧脸。
放在桌上的油灯被缝隙中穿过的风吹得晃动,微弱的光线洒落在她的侧脸上,恬静得让人恍惚。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官烈垂着眸,
“我在这不好。”
“你丈夫知道若是误会……”
“我没有丈夫。”
水流声哗哗,商酒垂眸将又洗了一遍的帕子拧干,低声道:
“我的丈夫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