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瞥见侧殿珠帘微动,心猛地悬起,莫非小阿狸此刻就在里头...
沈昭棠端起茶盏轻抿,看着儿子紧绷的脊背冷笑:“我们曜儿倒是护得紧。母妃不过是想瞧瞧,能让你连课业都抛下的姑娘,生着怎样一副面孔。”
侧殿这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珠帘突然被掀起,月白衣衫的少女款款而出,衣襟绣着茉莉沾着水珠,像极了楚曜今日在御花园折下的那朵。
“太子殿下。”时愿绷着小脸,声音依旧软绵绵的。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楚曜喉头发紧。
他分明记得,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太子。
但现在来不及同她解释,迫切渴望夺回对方游离于自己之外的视线。
如果可以,他想现在立刻马上将所有来龙去脉的缘由都化作蜜糖给她,哄得她抬眸望自己一眼。
他不与她讲太子身份,只是怕,怕一旦说出身份,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会变得陌生。
怕她会像其他人那样,把他当成高居九重的储君,而不是花园里与她共折莲藕的少年。
楚曜探究质疑的眸子重新落回沈昭棠身上。
“母、妃?”
沈昭棠不去看他,端庄的脸蛋都是笑容,朝着时愿打量:“瞧着小脸水灵的,快过来,让本宫瞧瞧,别说太子了,我看了都忍不住想疼着。”
时愿垂着脑袋,睫毛不住颤动,绞着裙角的指尖泛白,连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我...”
发间的素色绒花随着身子轻晃,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弱无依。
沈昭棠端起茶盏轻抿,鎏金护甲叩在盏沿发出清响:“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只做个寻常姑娘,倒真是委屈了。本宫瞧着...”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掠过。
楚曜已然跨步挡在时愿身前,玄色锦袍将少女整个笼罩。
时愿瑟缩着往他身后躲,苍白的小脸只露出半片,睫毛上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泪珠。
“母妃慎言!”楚曜脸色难看,回头去寻那少女,眼底满是焦急。
可身后的小阿狸始终垂眸,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绣着金线的衣摆上,将料子晕出深色水痕。
她咬着唇,发间传来淡淡茉莉香,却固执地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楚曜心头抽痛,不悦的望向沈昭棠。
“母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曜咬牙,有些不理解。
“本宫觉得这样小白花,值得怜爱的人就应该皇室金尊玉贵才配得上对不对?”沈昭棠红唇勾起,似笑非笑的抬起头。
时愿本就苍白的脸颊瞬间没了血色。
楚曜将她揽抱在怀中,只瞧见她半张蒙着水雾的小脸。
他的脸上落满了疼惜,可怀中的阿狸却始终不曾再理他,他从未想骗她的。
转头,目光扫过于沈昭棠身边时,桃花眼闪过一丝抱歉。
“若母妃执意为皇室添人为给父皇纳色,儿臣看青儿姑姑不错,倒也伺候您与父皇多个日日夜夜,最为熟悉。”
“殿下!使不得,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奴婢万不敢有僭越之心!奴婢惶恐!”青儿在沈昭棠身边,噗通跪下,额头砰砰砰的磕在地面。
沈昭棠看着儿子眼底藏不住的戒备,突然意识到,那个总爱拽着她裙摆撒娇的稚子,如今已学会用羽翼护住旁人了。
她起身,拉起青儿后。漫步来到他面前,拉住时愿的小手。
“想到哪去了,皇室又不是只有你父皇一个。”她抚摸着肚子,似乎想到未来这里将会出现一个小公主。
她眉眼皆是欢喜:“母妃觉得这小姑娘最合眼缘,倒不如成个好事。
若以后曜儿有了妹妹,正缺个贴心姐姐照顾。
不如让时愿妹妹常来宫里,日后也能做个伴儿?
也多份人疼爱她。”
楚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回时愿的手,将那温软小手紧紧裹在掌心,这才安心。
他挺直脊背行礼:“儿臣自会将她当作亲妹照料,不劳母妃费心。若无他事,儿臣告退。”
话毕,拉着时愿,转身离去。
楚曜的背影好似脱去一丝稚嫩,已经开始有了少年储君的威严。
沈昭棠望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轮廓消融在转角阴影里。
她缓缓收回视线,手掌悄然摊开,掌心闪过一丝热意。
别怪母后狠心,你可是未来执掌天下的帝王,怎可被一介宫女绊住脚步?妻子是一届宫女,天下一大乐。
还妹妹?先是妹,后是宝贝是吧!
这样的小白莲花她电视剧看多了,不就是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红着眼眶。
装无辜,博同情,我倒要看看,等你露出马脚那天,她的好儿子会不会悔时晚已。
沈昭棠未穿越之前,通宵熬大夜看小说的她对着屏幕里丫鬟勾栏权贵的桥段嗤之以鼻,即使满脸爆痘也要在评论区疾呼“人人平等”。
作为接受现代教育的独立女性,她曾豪情万丈地发誓,若穿越定要改写封建桎梏,让腐朽的思想重见天日。
手撕极品,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贫民小厮都会为她的发言而心颤。
可等她真正来到古代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诞下皇子,生个儿子。
她要生出嫡子,要做皇后,要让她的孩子登帝,更娶这世间最好的高官嫡出贵女,再给她生个嫡孙。
她想,屁股决定脑袋。
她虽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作为封建古代的太子怎么可能守着一个女人过,自然要开枝散叶的。
沈昭棠揉了揉眉心,真爱又如何,历史上有几个真爱终成眷属,真爱位于中宫的。
被迫自缢的、红颜薄命的、逆井而亡的。
那一个小白花还想做皇后?痴人说梦。
有系统助力和她现代几十年经验,都只是宠妃与皇子皆得罢了。
她倚靠于软垫上自言自语。
“等曜儿长大,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多了,一个宫女不过就是他年少的一个过眼云烟。
日后无论娇媚,清冷,端庄的女子都会为他而来。
现在所选的应是这世间最顶尖的贵女,她们都该为他的江山添砖加瓦。”
她习惯性地呼唤系统。
“系统你说是不是?”
“系统?”
“系统……”
沈昭棠唤了好几声,也未见它出声。
很快镇定下来,也不知道它休眠几天,还好提前兑换出来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