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老院墙,林小满就抱着外婆的针线盒蹲在石榴树下。盒子上的铜锁果然如江叙所说,早被岁月啃得锈迹斑斑,她找了根细铁丝捅了两下,“咔嗒”一声轻响,锁芯就弹了出来。
“小心点,里面的顶针会刮到手。”江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飘在石榴树的枝桠间,晨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满抬头时,正看见他伸手去拂落在枝桠上的梧桐叶,指尖穿过叶片的瞬间,那片叶子就打着旋儿落进了她的衣领里。
“你故意的!”林小满笑着抖掉叶子,低头去翻针线盒。最上层是外婆常用的竹制绕线板,缠着藏青、米白的毛线,和她身上那件旧毛衣的颜色一模一样;中间层摆着几枚铜顶针,边缘磨得发亮;最底下果然压着个红布包,布料已经泛白,用褪色的蓝布条捆了三道。
她拆开红布包时,江叙飘到了她身边。一沓沓用橡皮筋扎好的纸币露出来,最大面额是十元,最小的是一元,每张都被压得平平整整。最底下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外婆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小满小学毕业,存五块;初中考第一,存十块……”
林小满的指尖抚过纸条上的字迹,忽然想起初中那次家长会,外婆攥着她的成绩单,在走廊里跟老师说“我家小满最乖”时,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那时江叙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安静地看着她们,不像现在这样,会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走吧,去挖弹珠。”江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飘向石榴树西侧,在离树干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就在这里,你当时挖了个半尺深的坑。”
林小满找了把小铲子,顺着他指的地方往下挖。泥土湿润松软,还带着点腐叶的气息,挖了没几下,铲子就碰到了硬东西。她小心地拨开泥土,一颗裹着泥的蓝色玻璃弹珠露了出来——弹珠表面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是她小时候摔在地上磕的。
“找到了!”林小满把弹珠在衣角上擦干净,举到阳光下。蓝色的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把当年的阳光都装在了里面。她转头看向江叙,“你看,真的还在这里。”
江叙的目光落在弹珠上,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你埋的时候,还对着空气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弹珠,等我长大了,就送给陪我长大的好朋友’。”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我那时候就在想,等你挖出来,会怎么送给我呢?”
林小满的心忽然一软。她握着弹珠,伸手往江叙的方向递过去——指尖穿过他的手掌,弹珠却在即将穿过的瞬间,被一缕微凉的气息托住了。她惊讶地看着弹珠悬在江叙的掌心,没有坠落,也没有穿过,就那样稳稳地停着。
“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江叙也有些意外,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弹珠居然跟着他的动作转了个圈。“大概是……你把它当成了要送给我的东西。”他抬头看向林小满,眼底的雾又淡了些,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的影子,“你心里认它是我的,它就不会穿过我了。”
林小满试探着松开手,弹珠果然还悬在江叙掌心。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把吃不完的糖果放在窗台上,说“给我的好朋友留着”,第二天糖果总会不见。那时候她以为是被老鼠叼走了,现在想来,或许是江叙拿走了。
“你以前是不是拿过我放在窗台上的糖果?”她问。
江叙的耳尖又泛起淡粉,他偏过头,声音有些含糊:“草莓味的最好吃,你每次都留两颗。”
林小满笑出声,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落在他们身上,弹珠在江叙掌心折射出的光,刚好落在她的脸颊上。她忽然觉得,这个清晨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清晨都不一样——她能“送”东西给江叙了,能确认他真的能收到她的心意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中介带着人来看房子。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她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她不想卖掉老房子。
江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伸手把弹珠递给她,“先把弹珠收起来,我陪你去看看。”他的声音很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老房子不会被卖掉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这里找回忆。”
林小满接过弹珠,握紧在手心,跟着江叙往院门走去。她知道,不管房子能不能留住,只要江叙还在,这些关于老房子的回忆,就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