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柳母转身回院子后,林兮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个哈欠打得双眼盈满泪水。
今日开始要跟着他们去庄子上,直到玻璃研制成功为止。她钻进马车里,果然又回到了那个简朴到近乎简陋的车厢。
林兮瑶早有准备的嘿嘿一笑,从包袱里掏出一张草编垫子。这是她特意让柳母用编织草席的手法做的蒲团形坐垫,里面还絮了层薄棉。她仔细地把垫子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随后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鼓囊囊的抱枕,里面塞满了新弹的棉花,正好可以垫在后腰处。
最后她舒舒服服地往上一靠,掏出那两个肉包子,美滋滋地吃起来。那副享受的模样,活像是来郊游的。
车外的柳南风和穆景渊看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都不由得愣住了。穆景渊嘴角微微抽动——这丫头是把马车当闺房了?
柳南风则扶额叹气:这丫头,你哪来这么多花样?
家里的椅子都太硬了,我早让娘帮忙做这些,她熬了好几夜才做好,没想到先在这儿用上了。林兮瑶嘴里塞满包子,含糊不清地答道,小舅你要不要也来一个?我让娘多做了几个备用的。
“君子之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岂可贪图安逸?也就是你,写个字还要嫌弃座椅太硬,靠背不符合什么‘人体工学’。”柳南风无奈地摇头。
林兮瑶吐了吐舌头:我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嘛——她拖长了声调,不过我是女子,不需要自讨苦吃呀。说着她又往软垫里窝了窝。
穆景渊在前头听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正好照在那张小脸上,明明说着惫懒话,眼神却清亮得很。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前行,林兮瑶倚窗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夜那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前世去参观古窑遗址的场景,彼时正是初夏,绿荫漫过斑驳的窑壁,讲解员站在依山而建的龙窑前,声音被风送得很远:“您现在看到的就是龙窑,中国最古老的陶瓷窑炉之一。它顺着山坡铺展,像一条伏卧的长龙,利用自然坡度形成抽力,火焰顺着窑道一路攀升,升温极快。寻常烧成温度在 1200 到 1300 摄氏度,最高能到 1380 度左右 —— 这个温度在古代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成就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正被窑壁上那些灼烧的痕迹吸引,指尖几乎要触到那些带着烟火气的裂痕,讲解员的声音便又追了上来:“别看这 1380 度,但早在商周时期,咱们的先民就掌握了这样的高温技术,比西方同类窑炉早了近三千年。直到 19 世纪法国人马丁造出平炉,才真正稳定达到 1500 度以上的高温 —— 那之后的三十年里,世界上八成的钢都出自平炉。”
奇怪...她轻声自语,当初明明没认真听讲...
她想起梦中看到的那些细节:窑壁的砌筑角度、火道的分布走向、投柴孔的位置...这些从来都不曾了解的知识,却在昨晚梦境中清晰得如同放映,这是否也是一种命运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