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训练场上还带着露水的湿气。沈清辞一身素白劲装,青丝高束,站在空旷的场地上等待着。昨夜林婉如遇袭的事让她一夜未眠,此刻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格外清明。
“手腕要稳。”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夜君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他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袭墨色常服,更衬得身姿挺拔。
他伸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调整着她握剑的姿势:“对敌之时,剑便是你的第二条命。握得太紧会失了灵活,太松则易被震落。”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在她腕间带着微热的温度。沈清辞依言调整,感受着剑柄在掌心的分量。
“王爷今日怎么想起亲自教我?”她微微侧首,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夜君离绕到她身前,目光沉静:“昨日之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取过她手中的剑,示范了一个起手式:“看好了,这一式名为‘破云’,专攻敌人腕脉。若是力道得当,可令对方兵刃脱手而不伤性命。”
剑光一闪,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沈清辞凝神细看,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记在心底。
“你来试试。”
沈清辞接过剑,依样画瓢地使出这一式。夜君离在一旁静静看着,待她收势,才道:“形似七分,神似三分。破云一式,重在‘破’字,要的是雷霆万钧之势,而非花哨招式。”
他站到她身后,右手轻轻握住她执剑的手:“感受这一式的力道。”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清冷的松香。沈清辞屏住呼吸,任由他引导着剑势。这一剑刺出,果然与方才大不相同,剑风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白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沈清辞点头,再次使出这一式。这一次,剑锋破空之声清晰可闻。
夜君离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很好。”
整整一个上午,他教了她三式剑法,每一式都简洁凌厉,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招。沈清辞学得极快,不过两个时辰,已经能将这三式连贯使出。
“歇一会儿。”夜君离递过一方素帕。
沈清辞接过,拭去额角的细汗。训练场边的石桌上早已备好了茶点,二人相对而坐。
“林姑娘伤势如何?”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夜君离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皮外伤,受了些惊吓。暗卫赶到得及时。”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了吗?”
“刺客服毒自尽了。”夜君离将茶盏推到她面前,“但现场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奇特的图腾——蛇缠牡丹。
沈清辞瞳孔微缩:“太后的印记?”
“不全是。”夜君离指尖轻点玉牌上的蛇纹,“这蛇首的方向与太后惯用的印记相反。有人想嫁祸给太后。”
沈清辞接过玉牌细细端详:“靖王旧部?”
“或是北狄内部的其他势力。”夜君离目光深远,“阿史那社尔在京城声望日盛,难免招人忌惮。”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训练场上树影摇曳。沈清辞抿了一口茶,忽然道:“那日才艺大会上,我注意到沈若薇与一个北狄商人交谈甚密。”
夜君离挑眉:“看来我的王妃早就有所察觉。”
“重生一世,若还学不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厚赐?”沈清辞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歇息片刻后,训练继续。这次夜君离教的不再是剑法,而是近身格斗的技巧。
“女子力气大多不及男子,所以要善用巧劲。”他示范了一个简单的擒拿动作,“比如这样,四两拨千斤。”
沈清辞认真记下每一个要领。当她第一次成功将夜君离制住时,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王爷,承让了。”
夜君离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忽然低声道:“这一招用得不错。”
他的声音太近,气息拂过她的面颊。沈清辞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过于亲密,连忙松手后退,耳根微微发热。
夜君离却仿佛无事发生,继续讲解下一个动作:“若是被人从背后制住,可以这样脱身...”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训练场上的两道身影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沈清辞学得投入,不知不觉已是汗湿重衣。
“今日就到这里。”夜君离终于叫停,“过犹不及。”
沈清辞收势站定,气息微喘。她这才感觉到四肢酸软,显然是用力过度了。
“回去让丫鬟给你备些药浴,否则明日该难受了。”夜君离递上一件披风,“起风了,当心着凉。”
二人并肩往主院走去,路过花园时,看见几个善堂的女子正在凉亭中学绣工。林婉如也在其中,手腕上还缠着纱布,但神色已然平静,正认真地指点着身旁的少女。
“她倒是坚强。”沈清辞轻声道。
夜君离的目光扫过凉亭:“经历过风雨的草木,才会扎根更深。”
回到房中,果然已经备好了药浴。沈清辞浸在温热的水中,感受着药力舒缓着酸痛的肌肉。氤氲的水汽中,她不禁想起今日训练时的点点滴滴。
夜君离教导时极为严格,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但又不失耐心。这与平日里那个冷峻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沐浴更衣后,她来到书房,见夜君离正在查看边境送来的军报。
“北狄有异动?”她在他对面坐下。
夜君离将一份密报推到她面前:“阿史那社尔的王叔暗中调兵,恐怕不久就要生变。”
沈清辞快速浏览密报,眉头微蹙:“看来有人不想让这位王子安然回国。”
“王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夜君离淡淡道,“就如这大启的皇位一般。”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夜君离眼神一凛,手中毛笔倏然射出,穿透窗纸,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侍卫很快押着一个黑衣人进来:“王爷,抓到个探子。”
夜君离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伸手扯下他蒙面的黑布——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谁派你来的?”夜君离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忽然,他身子一颤,嘴角溢出黑血,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牙中藏毒,死士。”侍卫探查后回禀。
夜君离面沉如水:“加强王府守卫,所有善堂女子出入必须有人护送。”
侍卫领命退下后,沈清辞轻声道:“他们已经开始着急了。”
“狗急跳墙罢了。”夜君离走回书案前,提笔蘸墨,“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弄巧成拙。”
夜幕降临,王府中灯火依次亮起。沈清辞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巡逻的侍卫,手中的短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夜君离走到她身后,将一件外衫披在她肩上:“今日教你的剑法,可都记住了?”
“一字不差。”沈清辞转身看他,“王爷可要考考我?”
他轻轻摇头:“你从来都不需要别人考核。”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沈清辞抬眼看他,在他深邃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明日继续。”他低声道,“我会教你更多防身的招式。”
“好。”她应得干脆。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京城的夜,从来都不平静。但此刻,她握紧了手中的剑,也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暗潮汹涌,又何妨?这一世,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弱质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