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那晚的最后整理,如同一次彻底的精神清创。沈清澜将那张承载着欺骗起源的童年照片绞碎,也将自己与这栋别墅、与那个男人最后的情感联结,一并斩断。信任既已从根源崩毁,便再无弥合的可能。
离开,是唯一且必然的结局。
她没有再通知陆寒霆,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在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中,她拉着那个装着她全部私人物品的、轻便的行李箱,最后一次环顾这间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归属感的卧室。华丽的装饰,冰冷的家具,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宿醉和颓败的气息,从门缝底下渗进来,提醒着她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她心中已无波澜。
她轻轻带上卧室门,将那片属于过去的沉重彻底关在身后。下楼,穿过空旷得可以听见自己脚步回声的客厅,走向玄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与室内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她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没有回头。
拉开厚重的实木大门,外面是清新的空气和逐渐苏醒的城市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出,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响,并不沉重,却像最终的落锁声,将她与名为“陆太太”的过去,彻底隔绝。
她坐进前来接她的车,驶离了静澜苑。后视镜里,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束缚的别墅迅速缩小,最终消失在街角。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主卧里,陆寒霆被窗外逐渐明亮的阳光刺醒。他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来。宿醉带来的混沌中,一种近乎本能的、不祥的预感促使他踉跄着冲出卧室,冲向隔壁那个曾经属于沈清澜的房间。
门虚掩着。
他一把推开。
房间里整洁得过分。床铺平整,衣柜空了大半,梳妆台上那些她偶尔会用的简单护肤品消失了,甚至连她惯用的那支特定牌子的笔,也没有留在书桌上。
空气里,属于她的那丝极淡的、冷静的气息,正在迅速消散。
她走了。
真的走了。
在他烂醉如泥、沉浸在自我毁灭的夜晚,她如此冷静、如此彻底地,收拾好她的一切,离开了。
陆寒霆僵在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他扶着门框,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环顾着这个骤然变得无比陌生的房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冲进房间,发疯似的拉开每一个抽屉,打开每一个柜门,试图找到一丝她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一张便条,一件不要的旧物……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带走了所有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这种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清除,比任何激烈的争吵或控诉,都更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
他终于意识到,“正式分居”这个词,对沈清澜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法律程序或物理距离的拉开。
它是一种姿态,一种宣告——
她已单方面、且永久性地,从情感上、精神上、以及物理空间上,将他彻底驱逐出她的生命。
他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这间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房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
阳光透过窗户,毫无温度地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静澜苑,这座巨大的、华丽的牢笼,
从此刻起,
将只剩下他一个人,
与无尽的寂静和悔恨为伴。
正式分居,
于她,是解脱与新生的开始。
于他,是漫长刑期的,
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