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快步走到病床前,看着李婧怡苍白虚弱的脸庞,心疼、焦急、后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化作带着哽咽的责备:
“你个傻子!让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就是不听!”
李婧怡听着他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啰嗦,苍白的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却显得更加无力。
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摇了摇,声音气若游丝:
“小奕……时间不多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陈奕看着她连说话都如此费力,心如刀绞,他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俯下身,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坚定得仿佛在立下誓言:
“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也给她注入力量:
“这样,你给我半个月!就半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有办法了!一定可以救你的。”
李婧怡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温柔与不舍,还有一丝超越痛苦的清明,她微微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病毒……我经历过……我知道……半个月……意味着什么……”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决心: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陈奕的心猛地一沉,他最害怕的就是她失去求生意志。
“可是……可是……”
他急切地想反驳,却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
“小奕……”
李婧怡打断他,眼神带着恳求,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坚持,
“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
陈奕的心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他颤抖着,隔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虚抚着她的脸颊,声音沙哑:
“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李婧怡用尽最后的力气,清晰地说道:
“疫苗……原液……已经研发出来了……”
“不可能!”
陈奕几乎是脱口而出,理智让他瞬间否决,
“那还没有经过完整的动物实验!安全性、有效性全都是未知数!这太危险了!这和……这和直接注射病毒有什么区别?”
李婧怡的目光依旧坚定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信任与托付,重复道:
“相……信……我……”
陈奕看着她痛苦却执拗的眼神,看着她因缺氧而微微发紫的嘴唇,所有的科学理性、所有的规章制度,在至爱之人濒临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罕见地沉默了,内心天人交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何尝不想有奇迹?但他更怕这仓促的决定,会亲手加速她的死亡。
就在这时,床边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值开始断崖式下跌!
李婧怡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随即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婧怡!!”
陈奕肝胆俱裂,猛地扑到床边。
主任带着医护人员瞬间冲了进来,看到监护仪上那已经低于80mmhg的氧合指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快!准备Ecmo!立刻执行!”
主任当机立断,声音急促而沉稳,指挥着团队迅速准备这套最后的生命支持系统。
他转向呆立在床边的陈奕,语气焦灼:
“陈先生!麻烦您先出去!我们需要抢救空间!”
陈奕看着医护人员迅速而专业地操作,看着那粗长的导管刺入李婧怡的血管,他知道,Ecmo是维持她生命最后的希望,也是她病情危重的最终标志。
他踉跄着后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咬牙退出了病房。
靠在病房外冰冷的墙壁上,陈奕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他不能倒下!他猛地直起身,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钟老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钟老……”
陈奕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疫苗……疫苗那边……”
钟老的声音也充满了疲惫和急切:
“动物实验已经同步启动了,但目前还在观察期,数据还没出来!”
“疫苗本身的检测结果呢?”
陈奕追问,“抛开动物实验,原液本身的理化性质、体外中和病毒的效果怎么样?”
钟老立刻回答:“初步体外实验结果显示,疫苗诱导产生的抗体,对活病毒有明显的抑制和中和作用!效果……非常显着!”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陈奕心中的黑暗。
他紧紧抓住这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钟老……婧怡她……刚刚……已经上Ecmo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钟老显然也完全明白“上Ecmo”对于新冠病毒感染者意味着什么,肺部功能近乎完全丧失,死亡率极高!
良久,钟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冷静:“你……想怎么做?”
陈奕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李婧怡那信任又决绝的眼神,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时间!但婧怡……等不起了!”
“她昏迷前……最后的请求……是希望……给她注射一针疫苗……”
“就当作……是第一次……人体实验了……”
钟老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冷气。他瞬间明白了李婧怡的意图,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想的竟然还是用自己残存的身体,为疫苗的紧急使用,赌上性命去获取最直接、最宝贵的人体数据!
这丫头……是想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为他们照亮前路!
“我……我需要立刻和老人家,还有伦理委员会、临床专家组召开紧急会议!”
钟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这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决定!等我半个小时!”
“好!”陈奕挂断电话,拳头死死攥紧。
他转过身,透过观察窗,看着病房内医护人员在Ecmo机器旁忙碌的身影,看着李婧怡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全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力量,混合着悲伤与爱意,在他胸中澎湃激荡。
他对着玻璃窗,对着里面那个沉睡的女孩,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等我!”
“哪怕是违背伦理,我也要从死神手里,把你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