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个由师兄体内剥离出的“腐蚀之种”所化,容貌神似年轻时代玄虚子,却呈现出女性特征的诡异存在。
玄空子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呵!天道沾染上诡异之后,可真是恶趣味。”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嘲弄,又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典籍中确有记载,若修士体内的腐蚀之种未成长至最终形态‘核’便被强行剥离,出于求生的本能,它会化为人形,并且会通过复刻原主的一切,塑造成一个完全相反的存在。”
“例如,男性修士的腐蚀之种会呈现女性形态;生性良善、心怀慈悲者,产出的便是纯粹罪恶与混乱的种子……”
那苍白妖异的女子静静地站立着,血红色的眸子冷漠地扫视着周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然不似玄虚子平日那副悲天悯人、慈和温厚的模样,反而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与潜藏的凶戾。
不过,她的容貌,确实是依照玄虚子年轻时的样貌演化而来。
其实修仙者,特别是修为有成的修士,容貌早已固定,不会轻易衰老。
玄空子与玄虚子虽以师兄弟相称,但实际年龄相差极小。
之所以玄空子维持着中年道士的样貌,而玄虚子却在漫长岁月中显得苍老衰颓,根源在于相由心生。
此前因为某些沉重的过往,让老道士的道心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这才会使得往昔岁月如同刻刀般,早早地在其脸上刻下了风霜与疲惫。
现在,突然再见这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师兄年轻时的容颜。
尽管是面容柔化后的女版,仍让玄空子一时恍惚,心底泛起一丝久远而酸涩的感慨。
如果当年……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师兄是否也会一直保持着这般英挺的模样?
然而,那新生的诡异显然没有任何怀旧的情结。
她刚一现世,体内那股源自诡异对混乱与力量的原始渴望,便汹涌澎湃。
她感到极度的“饥饿”,本能地朝着离她最近,也是气息最浓郁的诡道力量源头——玄空子本人,悍然扑去!
苍白的手臂带着阵阵诡异力量的波动,直抓向玄空子的咽喉!
“啧!果然这种趋近于孵化‘核’的腐蚀之种,脑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愚钝了!我都还没向你动手,你反倒是先冲上来了,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
玄空子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袖袍随意一拂,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力量冲击便后发先至,重重撞在诡异身上。
“嘭!”
一声闷响,那诡异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回去,狠狠砸在冰冷的殿柱上,滑落在地。
她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嘶鸣,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玄空子,充满了暴戾与忌惮。
眼见玄空子不好对付,她立刻转换目标,血红的眼睛贪婪地望向离得第二近的能量源——
那尊玄虚子石像,以及石像下方镇压着的、不断逸散出污浊气息的地脉裂隙!
但她刚刚有所动作,甚至未能完全起身,玄空子便已凌空一抓!
一只由血红触手缠绕而成的大手凭空出现,如同铁钳般将她牢牢握住,任她如何挣扎嘶吼,都无法挣脱分毫。
“安静。”玄空子语气淡漠,带着渐渐失去耐心的烦闷,
“别再白费力气折腾了,贫道可没时间陪你在此浪费。将你提前逼出,可不是为了让你在此撒野。”
他控制着灰雾大手,将不断扭动的诡异提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着她那与师兄年轻时酷似的苍白面孔,冷冷道:
“你的价值,在于通过自身的诡力,引导贫道找到那条真正的大鱼——诡神‘生死’。”
“助我找到祂,理解祂,最终……取代祂!这才是当前的第一目标,成为新的诡神,凌驾于这扭曲的规则之上!”
说罢,他不再理会手中诡异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尖啸与低吼,提着她就向大殿之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一步踏出殿门的刹那,脚步却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尊在月光下泛着微弱金光的石像,声音低沉地抛出了一个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师兄,你我二人,当年尚且年幼,便被一同送入蓬莱,在那仙境之中长大。你天赋卓绝,心性更是向来坚定自信……可为何,偏偏在某一天之后,你突然就变了?容颜苍老,心气仿佛也随之沉暮……当时的我,还以为你是修炼出了致命的岔子,遍寻古籍,想尽了办法试图帮你……”
他的话语顿了顿,又重新变回以往冷漠的语气:
“现在看来……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蓬莱仙境……那看似仙家净土之下的……真相?”
大殿内一片死寂。
唯有被制住的诡异仍在不安分地扭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玄虚子的石像,依旧沉默。
没有任何灵光波动,没有任何神识回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块顽石。
但玄空子看着那沉默的石像,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嘲弄,以及更深沉与难言的情绪。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呵……果然如此。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谢谢你,让我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不再停留,他迈开脚步,身形连同手中提着的诡异一起,如同融入夜色般,瞬间消失在大殿门口。
“哐当。”
夜风吹拂,那扇被他推开的大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严丝合缝地关闭,将殿内的一切重新隔绝于黑暗之中。
就在殿门彻底合拢的前一瞬,透过那最后一丝狭窄的缝隙,原本寂静的大殿中,似乎也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