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教主殿内,轮值看守的年轻道士抱着拂尘,倚靠门柱,脑袋一点一点,正与困意纠缠。
忽然,一股淡灰色雾气如活物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窗隙渗入。
小道士只觉无法抗拒的困意如潮水涌来,眼皮沉重如铅,未及反应,意识便迅速沉沦,身体软软滑倒,陷入昏迷。
“吱呀——”
沉重殿门被无形力量推开。
清冷月光顺势照入,在门口地面投下狭长人影。
脚步声在空旷大殿中响起,不疾不徐。
那人影步入殿内,微微仰首,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盘坐的道士石像上。
石像面容依稀可辨是玄虚子,此刻却通体灰白,毫无生气,如同真正的岩石雕刻。
一声轻笑在殿中响起,带着戏谑与嘲弄。
“玄虚子师兄,倒是好魄力,好一副破釜沉舟的勇气。”
玄空子负手而立,打量着石像,“想以这枯坐百年、身化石像为代价,一边逼出体内核心污染,一边镇压地脉深处不断逸散的污浊之气?”
他摇头,语气转为近乎冷漠的剖析:
“若只剥离你体内的‘腐蚀之核’,以你修为根基,耗费年月,损些道行,倒真有几分可能成功。”
“但妄想两者同时进行?”玄空子嗤笑,
“一边剥离核心,削弱自身;一边又要吸收、转化地脉浊气,填补空缺,维系封印?”
“这一增一损,消耗与补充根本不成正比!最终不过是在两者拉扯中耗尽所有,落得被彻底同化,永世镇压于此的下场。”
他绕石像缓步而行,目光锐利如刀,似要穿透石壳,窥见内部挣扎的灵魂。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准备的最终后手,就是牺牲自己,成全这满城你所谓的‘无辜生灵’?”
玄空子声音平淡,带着些许讥讽道,“真是……高尚啊!高尚得让贫道都觉得恶心了!”
石像依旧沉寂,无任何回应。
玄空子却未作罢。他停在石像正面,嘴角勾起:
“师兄,你说……我若此刻打破这勉力维持的封印,让地脉中积累无数岁月的庞大污染在此城彻底爆发,会是怎样……绚烂的光景?”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尊一直毫无动静的石像,表面骤然爆发出炽烈金光!光芒流转,隐约可见无数玄奥符箓在石像表面急速闪烁!
石像本身也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微微震颤,仿佛内部有什么欲破壳而出!
“哈哈哈!”玄空子不惊反笑,畅快淋漓,“玩笑而已!师兄何必动怒?放心,贫道暂未起兴。”
笑声渐歇,他望着重归平静的石像:
“不过这至少让贫道知道,你没死透!神魂尚在,意识犹存。呵呵,我还真怕你这满口良善的家伙,最后真为那些蝼蚁舍生取义了呢。”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大殿回荡。
良久,笑声止歇。
玄空子不再理会石像,目光瞥向供桌上摆放的一柄拂尘。
那是无忧此前所留,其上仍残留精纯灵力波动。
“皇极无忧将此拂尘置于此处,倒是误打误撞。”
玄空子伸手取过拂尘,感受其上流淌的温和灵力,
“让你体内‘腐蚀之核’安分些许,不至于脱离你的掌控。否则,凭如今缝尸教这大猫小猫两三只,可禁不起折腾。”
他把玩拂尘,眼中闪过冷芒。随即,五指猛然收紧!
“嗡——!”
拂尘之上灵光大盛,试图抵抗这股外来的力量。
精纯灵力与玄空子掌心涌出的灰败诡气剧烈冲突,发出刺耳滋滋声响。
对峙仅持续数秒。
“咔嚓!”
清脆断裂声响起。
那柄质地不俗的拂尘,最终被玄空子徒手捏断!
灵光瞬间溃散,化作两截凡木跌落在地,再无灵性。
与此同时,玄空子毫不犹豫地放开对自身诡道力量的压制。
一股阴冷邪异的诡道气息,如流水般漫开,瞬间充斥整座大殿!
随着拂尘灵气的消散,与玄空子那充满诱惑的同源力量出现,平衡被彻底打破。
只见玄虚子石像胸口,心脏对应之处,突然开始微微起伏、蠕动!
一团被无数树根状扭曲触手紧紧缠绕、不断搏动的白色血肉,缓缓自石质表面凸显!
它仿佛原被强行镶嵌、封印于石像内部,此刻受外界同源力量强烈吸引,开始疯狂挣扎扭动!
石像表面金光剧烈闪烁,试图压制,却在内外交攻之下,终究力有未逮。
“噗嗤……”
一声轻微如血肉剥离的异响。
那团白色血肉,硬生生从石像胸口“挤”出,掉落在地。
它如活物般在地面缓缓蠕动片刻。
随后,在玄空子饶有兴味的注视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
白色血肉不断拉伸、塑形,触手纠缠编织……
最终,化作一个等身大小、肌肤苍白无血的人形轮廓。
扭曲的树根状触手如活物缠绕其下身,形成诡异而邪魅的裙摆。
她缓缓地抬起头。
一张苍白妖异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漆黑眼底,一双血红眸子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