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红灯在雪夜中格外刺眼,何世清抱着苏苗苗冲进大厅时,值班护士连忙推来平车。“医生!快救救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苏苗苗轻轻放在平车上,看着护士推着她走进抢救室,那扇红色的门缓缓关上,将她隔绝在外。
何世清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也浑然不觉。
护士拿来登记本让她填写信息,她的手一直在抖,连苏苗苗的身份证号都输错了好几次。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护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中,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回云岭村参加义诊时,苏苗苗拿着健康问卷犹豫的模样。当时自己正被村民围着咨询图书馆设计的事,只匆匆瞥了一眼,看见她在“近期是否频繁头晕”的选项旁犹豫着画了个圈又涂掉,后来问起时,她只说是笔误。还有上周,她发现苏苗苗偷偷在吃一种白色的药片,问起时说是维生素,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她刻意隐瞒的痕迹。
“家属在吗?”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色严肃。
何世清猛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快步冲到医生面前:“我是!她怎么样了?”
“病人是长期过度劳累引起的应激性心肌炎,加上有潜在的心肌供血不足问题,需要立即住院观察治疗。”医生的话像冰锥刺进耳膜,“这是病危通知书和住院登记表,你签一下字,后续还要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比如心脏彩超和冠脉造影,才能确定具体的治疗方案。”
何世清接过签字笔时,指尖的颤抖让笔尖划破了签名处的纸张。她看着“病危通知书”几个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医生提醒她才缓过神来。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那声音让她想起毕业设计时,苏苗苗总说这声音像春雨打在芭蕉叶上,温柔又治愈。
可此刻,这声音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她的太阳穴上,让她头痛欲裂。她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苏苗苗的手,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滴落下,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凌晨四点,雪彻底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苏苗苗在病床上轻轻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转了转视线,看见何世清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守了她一整夜。监护仪的导线缠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像月老庙里被雪水打湿后依然牢固的红线。
“清清......”苏苗苗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过何世清眼下的青黑,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说好要陪你好好过圣诞的,还让你担心了。”
何世清猛地抬起头,看见她醒了,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她摇摇头,把脸埋进苏苗苗的掌心,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别说对不起,吓死我了。医生说要住院观察,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好好调理,以后不许再熬夜赶稿了,听到没有?”
苏苗苗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有些闪烁,她避开何世清的目光,看向窗外正在清扫积雪的环卫工人,竹帚划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刚才医生和护士的对话她隐约听到了一些,知道自己的病情瞒不了多久,但她还想再撑一段时间,至少等云岭村的图书馆项目启动,等何世清的梦想再往前推一步。晨光漫进病房,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