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砰!”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在昏暗的暮色中炸开一朵血红色的烟花。那是影阁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也是……一场惊天大戏的开场锣。
不过须臾,沉重的马蹄声如滚雷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护驾!快护驾!”
“太子殿下遇刺!”
禁军的火把瞬间点亮了这片幽暗的丛林。当那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刚刚结束杀戮的修罗场时,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禁军统领,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尸横遍野。
三十多具黑衣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中,断肢残臂散落一地。而在那棵巨大的古树下,苏凌月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透,她跪坐在泥泞中,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太子赵辰。
赵辰的双眼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怖的灰败,那支断掉的毒箭虽然被拔出,但伤口周围的黑血依旧在不断渗出,将苏凌月的半边身子都浸得湿冷黏腻。
“太子!”
一声颤抖的、带着无尽惊怒的吼声传来。
皇帝赵隆推开了搀扶他的太监,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树下。他那一身戎装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那张威严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暴怒。
“辰儿……辰儿!”
皇帝颤抖着手,探向赵辰的鼻息。
气若游丝。
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太医!太医死哪去了!!”皇帝猛地回头,发出了雷霆般的咆哮,“给朕滚过来!!”
几名随行的太医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开始施救。
苏凌月却依旧死死地抱着赵辰,不肯松手。她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双空洞、绝望,却又充满恨意的眼睛。
“陛下……”她的声音沙哑粗砺,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血,“……有人要杀殿下。”
“不仅是杀……是要将我们……碎尸万段。”
皇帝看着她那副惨烈的模样,又看了看怀中生死不知的儿子,心中那根名为“猜忌”的弦,在这一刻被“父子连心”的恐惧彻底压倒。
这可是他唯一的嫡子!是他刚刚才觉得“可以掌控”的储君!
“是谁?!”皇帝的目光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扫视着四周的尸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家围场行刺储君!!”
“陛下!您看!”
禁军统领突然惊呼一声。他正蹲在一具尸体旁,用刀尖挑开了那尸体左臂上的衣袖。
火光映照下,那尸体苍白的手臂内侧,赫然露出了一个……青色的、狰狞的狼头刺青。
“狼头刺青……”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陛下!这边也有!”
“这边也是!”
禁军们纷纷检查尸体,惊恐地发现,这三十几具尸体,每一个人的左臂上,都刺着同样的狼头!
“狼头卫……”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这天启城里,谁不知道三皇子赵弈最喜狼,他私下豢养的死士,便是以“狼”为图腾!
“把兵器呈上来!”皇帝厉喝。
几把断裂的钢刀被呈到了御前。
借着火光,皇帝清晰地看到了刀柄底部,那虽然被刻意磨损、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属于三皇子府的私印“弈”字的残痕。
“好……好得很……”
皇帝怒极反笑,那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渗人。
“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儿子啊!”
他一把抓起那把断刀,狠狠地掷在地上,火星四溅。
“赵弈何在?!那个逆子何在?!”
“父皇!儿臣冤枉啊!”
就在这时,一阵慌乱的喊叫声从林外传来。赵弈被两名禁军押解着,踉踉跄跄地被推了过来。他也是刚听到信号赶来,一看到这满地的尸体和那个显眼的狼头刺青,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父皇!不是儿臣!真的不是儿臣!”赵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儿臣只是想和苏小姐比试骑射……儿臣绝没有派人行刺皇兄啊!”
“比试骑射?”
苏凌月忽然开口了。
她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赵弈之前用来“下注”的玉佩,还有……那一截被她故意留下的、属于赵弈死士的衣角。
“殿下说……这围场里,生死勿论。”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扎进了赵弈的死穴。
“殿下还说……只要杀了太子,这大夏的江山……迟早是他的。”
“你胡说!!”赵弈目眦欲裂,指着苏凌月尖叫,“贱人!你含血喷人!本王没说过!本王从未说过这种话!”
“那你如何解释这些刺客?!”皇帝一脚踹在赵弈的胸口,将他踹得仰面倒地,“如何解释这满地的狼头刺青?!如何解释这刀柄上的私印?!”
“这……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赵弈疯狂地辩解,“是他们!是赵辰和苏凌月!是他们自己杀人栽赃给儿臣的!”
“混账!”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栽赃?
赵辰现在命悬一线,毒气攻心!苏凌月重伤濒死!
谁会拿自己的命,去栽赃一个已经被废了兵权的皇子?!
而且……这“狼头刺青”乃是死士的绝密,若非赵弈亲信,谁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到了现在,你还敢狡辩!还敢攀咬你的兄长!”
皇帝看着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眼中最后的一丝温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恶与杀意。
他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他在乎的是,赵弈……已经越界了。
在皇家围场,公然行刺储君。这是谋逆!这是在挑战他这个皇帝的底线!
“来人!”
皇帝猛地一挥手,声音冷酷如铁。
“将逆子赵弈……拿下!”
“革去黄带子,打入宗人府死牢!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传朕旨意!”
皇帝环视四周,那股帝王的威压让所有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给朕……彻查!!”
“凡与此案有关者,无论牵扯到谁,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杀无赦!!”
“父皇——!!”赵弈发出了绝望的嘶吼,被禁军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这声音凄厉,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苏凌月依旧跪坐在泥泞中。她看着赵弈被拖走的背影,看着皇帝那暴怒的侧脸。
她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赵辰那冰冷的胸口。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
得逞的、冰冷的弧度。
“殿下。”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昏迷中的赵辰低语。
“这出戏……唱成了。”
“接下来……”
“……该轮到皇后娘娘……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