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月，铁锈味的空气。
顾凡睁开眼，回到了他无比熟悉的噩梦阳城。
没有丝毫迟疑，他甚至懒得去观察四周的环境。
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直接盘膝坐下，就在这条布满裂纹的街道中央。
《镇龙斩妖》功法，瞬间启动。
他体内的气血，没有像往常那样徐徐运转，而是被他以一种粗暴到近乎自残的方式，直接引爆。
轰！
超凡境九层的气血之力，如同被投入了烈性炸药的油库，在他体内疯狂燃烧。
经脉被灼烧得寸寸卷曲，肌肉纤维在哀嚎中断裂，骨骼的缝隙里都仿佛有岩浆在流淌。
一缕缕血雾从他全身的毛孔中蒸腾而出，将他包裹成一个血人。
逻辑很清晰。
反正十五分钟后就要被那个杂碎撕成碎片，这具身体只是个一次性耗材。
不用来压榨到极限，简直对不起每次死亡的痛苦。
然而，一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他体内的气血在自残式的修炼中，已经提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纯地步。
距离超凡境九层巅峰，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十五分钟的死亡倒计时，到了。
顾凡甚至已经做好了在突破的关键时刻，被那只巨爪从天而降，打断施法的准备。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熟悉的“轰隆”声，没有大地传来的震颤。
那个准时准点的“早餐外卖员”，今天迟到了。
嗯？
顾凡的意识从极致的痛苦中分出一丝，感应着周围。
死寂。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察觉到了另一件更诡异的事。
这个世界的灵气浓度，似乎比上一次……更高了。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丝，但对于已经将感知磨炼到极致的他来说，这种变化清晰可辨。
免费的增值服务？还是说，游戏难度升级前的最后馈赠？
管他呢。
既然外卖员罢工了，那今天就吃个爽。
顾凡收敛心神，不再去管外界的任何变化，将全部意志沉入修炼之中。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当他体内的气血总量，终于抵达“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时，一种圆满自足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超凡境九层巅峰。
他已经站在这条白玉阶梯的第九级顶端，再向上一步，就是另一个全新的天地。
裂地境。
气血化罡，一拳裂地。
在现实世界，想要从超凡突破到裂地，需要的资源是天文数字，更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和足够的时间去水磨。
但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缺。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用完就扔的身体。
唯一的风险，就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怪物。
赌了。
富贵险中求，武道更是如此。
他调动起全身九百九十九点的气血，不再是燃烧，而是将其压缩，再压缩。
所有澎湃的力量，被他凝聚成了一根细到极致的针。
目标，那道隔绝了凡与圣的境界壁垒。
在他的意识深处，《镇龙斩妖》的功法图谱自行浮现。
那通往裂地境的白玉阶梯，此刻就在他的脚下。
他要做的，就是抬起脚，踏上那第十级台阶。
“给老子……开！”
顾凡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根由全部气血凝聚成的针，狠狠地刺向了那道无形但坚不可摧的屏障。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反震之力传来，他整个人的意识都险些被当场震散。
好硬。
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固百倍。
再来！
一次不行，就一百次！一千次！
他一次又一次地凝聚气血，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决死冲锋。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这具临时身体崩溃得更彻底一分。
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了下面烧焦的肌肉。
骨骼不堪重负，发出了“咔嚓”的脆响。
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只是一团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焦炭。
就在他即将进行第九十九次冲撞时。
轰隆——
来了。
熟悉的大地颤音，从城市遥远的尽头传来。
虽然迟到了足足三个小时，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巨大的阴影开始在地平线上蔓延，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他所在的方位缓缓压进。
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老子冲业绩的时候来。
顾凡心中暗骂一句，但他没有停下。
反而，他变得更加疯狂。
外界死亡的压迫，与体内突破的渴望，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压力。
这压力，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破！破！破！”
他将最后一丝心神，连同这具身体残存的所有生命力，全部灌注进了那根气血之针。
这是他最强的一击。
也是他最后的一击。
那根血色的针，在这一刻，仿佛燃烧了起来，化作一道洞穿虚无的流光。
狠狠地，撞在了那道壁垒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宛如琉璃碎裂的声音，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出现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个壁垒。
轰！
屏障，轰然破碎。
一股比超凡境气血磅礴、厚重、凝练十倍不止的全新力量，如同开闸的九天银河，瞬间倒灌进他的经脉之中。
他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被瞬间摧毁。
但他的生命层次，却在这一刻，完成了终极的跃迁。
裂地境！
成了！
在意识被剧痛彻底淹没的前一秒，顾凡用尽最后的力量，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不再是躺在地上，仰望那只遮天蔽日的巨脚。
他站着。
以一个裂地境武者的姿态，平视着那个向他走来的庞然大物。
拜裂地境所赐，他的感知和视力，都得到了几何倍数的增强。
隔着数千米的距离，穿过层层叠叠的废墟楼宇。
他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那个追杀了他三百多次的怪物的脸。
似狼非狼的身躯，覆盖着漆黑的外骨骼，双爪的利刃反射着死亡的寒芒。
这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不一样的是那张脸。
那张巨大到无法形容，布满了扭曲血肉和惨白骨刺的脸。
在那张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巨口。
但在巨口的上方，在那片本该是额头的位置。
顾凡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符号。
一个由扭曲的血肉和骨刺，硬生生拼凑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符号。
那是一个“天”字。
一个用华夏文字写成的，“天”字。
轰！
顾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不是妖兽。
起码，不完全是。
或者说，这是某种……被改造过的东西。
是谁，在它的头上，刻下了这个字？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炸开，让他浑身冰冷。
怪物停下了脚步。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只小虫子的不同。
那道注视，不再是恐惧与绝望。
而是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混杂着震惊，愤怒，与无边杀意的复杂情绪。
它抬起了它的右爪。
死亡，如期而至。
顾凡没有躲。
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撕裂一切的利爪将自己淹没。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
他的脸上，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麻木。
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杂碎。
你的脸，我记住了。
下一次。
我会亲手，把你头顶上那个字，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