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胜利家出来时，日头正挂在中天，暖融融的晒得人舒服。周晋冀拎着李夫人打包的酱菜，站在家属楼楼下犯了愁——回肉联厂家属院太早，保准被赵刚他们闻着味儿拉去续摊；回四合院吧，又担心撞见贾张氏那茬子人败兴。琢磨片刻，他索性转身往公交站走，心里盘算着：去什刹海转转，这一年多净忙着肉联厂的事，倒没好好看过四九城的冬天。
什刹海的冰场早被围得热闹，孩子们穿着冰鞋在冰上溜得欢快，岸边的老槐树挂着零星的红灯笼，透着年后的余韵。
周晋冀没凑冰场的热闹，沿着湖边慢慢走，手里的酱菜包被晒得温热。他刚找了个石凳坐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带着委屈的女声：“麻烦你们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抬眼望去，只见两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正围着个穿蓝色列宁装的姑娘，嘴里叼着烟，语气轻佻：“姑娘，一个人啊？陪我们哥俩滑会儿冰呗，哥请客买糖葫芦。”
姑娘皱着眉往后躲，脸上满是窘迫，正是之前给周晋冀治过伤的田蓉医生。
周晋冀刚要起身，就见田蓉已经退到了湖边的栏杆旁，身后没了退路。他快步走过去时，正听见其中一个小年轻伸手要去扯田蓉的胳膊：“别给脸不要脸……”
“住手。”周晋冀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沉劲。两个小年轻愣了一下，回头见是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的男人，小年轻的顿时梗起脖子：“哪来的老炮儿？少管闲事！”
田蓉看清来人是周晋冀，眼睛瞬间亮了，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刚才强装的镇定消散大半，声音都带着点颤：“周厂长。”
周晋冀没理那两个小年轻，先看向田蓉：“没事吧？”田蓉摇摇头，刚要说话，另一个留着板寸的小年轻突然“咦”了一声，盯着周晋冀的脸看了半晌，猛地拽了拽身边的黄毛：“别喊了，你看清楚，这是周叔！”
小年轻愣了愣，凑近了仔细打量，突然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规规矩矩地站好：“周、周叔？真是您啊！”他搓着手，脸上的嚣张劲儿全没了，“我是水泥厂于永宏的儿子，于小涛。上次我爸带我去肉联厂谈合作；见过您一回。”
周晋冀这才想起，年前跟水泥厂换卤肉时，于厂长确实带过个半大孩子在办公室外站过。他皱了皱眉，语气冷了几分：“于厂长就是这么教你的？大白天在这儿拦着姑娘耍混？”
于小涛脸一红，赶紧拉了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年轻：“快道歉！这是水泥厂的合作伙伴，周厂长！”小年轻也慌了，他虽然混，却知道于厂长最看重跟肉联厂的合作，连忙跟着鞠躬：“对、对不起，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
田蓉没说话，只是往周晋冀身后挪了挪。周晋冀瞥了两人一眼：“赶紧滚，别在这儿给于厂长丢人。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胡闹，直接找于厂长领人。”
“哎哎，这就走！”于小涛拉着小年轻，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跑出去老远还回头瞅了两眼。一场眼看要爆发的冲突，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周晋冀转向田蓉，见她脸上还有点发白，递过去一瓶从李胜利家接的热水：“喝点暖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田蓉接过热水，抿了一口才缓过劲来，提起刚才的事就一肚子气：“还不是我妈，非逼我来相亲。那男方倒好，带着他妈一起来，一上来就问我工资多少、能不能早点生孩子，我实在受不了就走了，没想到刚到这儿就被那两人缠上。”
周晋冀一下就笑了，这相亲的糟心事，他倒是听厂里的女工念叨过不少。“相亲这事急不得，遇上不合适的就直接拒了，别委屈自己。”他想起田蓉上次给自己处理伤口时的细心，补充道，“你是医生，工作忙，更该找个知冷知热的。”
田蓉的脸微微一红，低头看着手里的热水瓶：“谢谢周厂长，刚才多亏你了。上次你出院，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送的卤肉呢，味道特别好。”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周晋冀指了指湖边的茶馆，“这儿有个不错的茶馆，要不要进去坐会儿？避避风头，也省得再让你看到刚才那俩小子，心烦！。”
田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刚走到茶馆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周叔”，回头一看，是于小涛又跑了回来，手里攥着两串糖葫芦，塞到田蓉手里就跑：“姑娘，刚才是我们不对，这个赔罪！”
田蓉捏着还带着糖霜的糖葫芦，忍不住笑了。周晋冀看着于小涛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水泥厂厂长的儿子，倒是机灵得很。他转头看向田蓉，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感激，还有几分说不清的笑意。周晋冀心里突然一动，这趟什刹海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