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谁?!”
孙绍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裤裆里传来的温热和骚臭,让他最后一点尊严也荡然无存。
许琅懒得回答这种蠢问题,只是将目光转向姬无双,脸上带着询问的笑意。
“娘子,这只苍蝇怎么处理?是拍死,还是让他滚?”
姬无双舔了舔糖葫芦上最后一丝糖衣,随手将竹签扔掉,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
“我不想在盛安城再看到他。”
言下之意,便是死。
孙绍听懂了,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嘴里还色厉内荏地尖叫着:“你敢!我爹是孙主簿!你们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等着?”
许琅笑了,那笑容在周围畏缩的百姓看来,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
“我这人最讨厌等人了。”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拔刀。
只是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掠过街面的风。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许琅已经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而那个正要逃跑的孙绍,身体僵在原地,脖子上,一道细微的血线缓缓浮现。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
“噗通。”
孙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满街死寂。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安静得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杀了孙主簿的独子,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琅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挂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对姬无双道:“好了,世界清净了。咱们继续逛?”
姬无双面具下的眸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踩着一地的狼藉,在无数道惊恐、畏惧的目光中,继续并肩前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这梅花糕闻着不错,来一块?”
“好啊……嗯,果然好吃!”
对话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街的呆滞和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人群才猛地炸开锅,惊叫着四散奔逃。
“死人了!孙公子被杀了!”
“快去报官!不,快去通知孙府!”
远处一座酒楼的屋顶,一个黑衣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对着身后的阴影处打了个手势。
“去,禀告福管家,孙绍死了,被大小姐的那个男人一招毙命。”
……
九爷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福伯正拿着一块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前朝的青花瓷瓶,脸上满是陶醉。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福管家,孙主簿的独子孙绍,当街调戏大小姐,被那个男人杀了。”
福伯擦拭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一招毙命?”
“是,干净利落,看不出路数,但至少是八品武者。”
“八品……”
福伯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一个八品武者,在九爷这庞大的势力面前,依然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壮点的蝼蚁。
“孙府那边有什么动静?”福伯淡淡问道。
“孙玉国已经得到消息,正暴跳如雷,召集了府中所有护院,看样子是准备去报仇。”
“愚蠢。”
福伯将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备轿,去孙府。”
他挥了挥手,“老夫得去救那蠢货一命,顺便……也让他知道知道,这盛安城,到底谁说了算。”
虽然福伯看不上许琅,但姬无双可是九爷的传人,而九爷是他的主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
孙府此刻已是愁云惨淡,哭声震天。
孙玉国看着儿子冰冷的尸体,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目赤红,浑身都在发抖。
“报仇!给我报仇!!”
他状若疯魔,指着门外嘶吼,“召集所有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对狗男女给老夫找出来!老夫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是!”
几十名手持兵刃的护院齐声应喝,杀气腾腾,正要冲出府门。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老……老爷!九爷府的福总管……来了!”
“什么?”
孙玉国满腔的杀意和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福伯?
九爷身边的大管家,这盛安城真正的土皇帝之一,他怎么会来?
孙玉国不敢怠慢,强行压下丧子之痛,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福伯在一群黑衣护卫的簇拥下,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灵堂,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福总管,您……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孙玉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行礼。
福伯没理他,只是径直走到孙绍的尸体旁,看了一眼那脖子上的致命伤口,淡淡道:“孙主簿,节哀。”
孙玉国眼圈一红,悲声道:“福总管,我儿惨死街头,我这做父亲的……”
“老夫知道。”
福伯打断了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小眼睛里透着森然的寒意,“老夫也知道,你正准备带着人去报仇。所以,老夫才特地走这一趟。”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玉国心上。
“我来,是救你孙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孙玉国猛地一震,满脸不解与不甘:“福总管此话何意?我儿被人当街所杀,难道这仇,我还不能报了?!”
“报仇?”
福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知道你儿子今天惹到的是谁吗?”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孙玉国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我家大小姐。”
“轰!”
孙玉国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大小姐?
九爷府……大小姐?!
虽然从未见过,但这个称呼在盛安城上流圈子里,就是一个禁忌,一个传说!
“九……九爷的……女儿?”
孙玉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九爷膝下无子。”
福伯直起身子,神情倨傲,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理,“但这位大小姐,就是九爷唯一的传人。你说,你儿子调戏了她,该不该死?”
冰冷的话语,让孙玉国从头凉到脚。
该不该死?
在九爷的规矩里,这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该、该死!”
孙玉国颤抖着声音说道。
福伯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继续道:“我是看在你平时给九爷办事还算尽心,没少孝敬的份上,才过来给你提个醒。你现在带人去,别说报仇,整个孙家今晚就得从盛安城除名。”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试试。看看你这主簿的官印,在盛安城,到底好不好使。”
“噗通!”
孙玉国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所有的愤怒、不甘、悲痛,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他明白了。
儿子,白死了。
他不仅不能报仇,还得感恩戴德,感谢对方只杀了他儿子一个,没有迁怒整个孙家。
“多……多谢福总管……救命之恩……”
孙玉国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对着身后的管家挥了挥手,那管家会意,立刻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过来。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福总管在九爷面前,为孙家美言几句……”
福伯连看都没看那木盒一眼,身后的护卫自然地上前接过。
“你好自为之。”
福伯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污了他的眼。
直到福伯的仪仗彻底消失在孙府门外,孙玉国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满堂的护院,此刻也早已没了杀气,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
偌大的灵堂里,只剩下孙玉国自己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悲鸣般的呜咽。
“我儿啊……爹没用!爹没用啊!!”
“爹给你报不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