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墨半拖半扶着谢继刀撞进了星落月影阁,这座原本暗河用来议事的宏伟大厅,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谢继刀腿脚打颤,扶着张梨花木椅就重重砸坐下去,跟着猛地扯开衣襟,他扯开上衣露出一身扎实的腱子肉和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你不是说没事的吗?这么大一道口子,还说没事?”慕雨墨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样的伤口,寻常药粉撒上去,怕是眨眼就被血水冲得一干二净。
“你等着,我去找慕梁。”慕雨墨急切道。
“没那个时间了!”谢继刀瓮声瓮气的喊道,粗哑的嗓音里裹着血丝的腥气。他从怀里摸出支黑陶竹筒,倾出大把黑末,簌簌落在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上。
跟着他咬燃火折子,颤着手就往伤口上凑。火星乍起的刹那,伤口上腾起团青焰,谢继刀猛地弓起身子,脊梁骨像要被生生撅断,喉间滚出声压抑的痛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你疯了吗!”慕雨墨愤怒的喊道。
“吵什么吵,这是谢家的独门秘术,死不了,就他妈的事真疼。”谢继刀满脸苍白,额头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枯黄的头发。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燃烧过的味道,焦黑的药末凝成层硬壳,牢牢锁在皮肉上。
至少谢继刀的伤口算是止住了血,这样他还能多活一些时间。
“该死的,大家长还没有出关吗?”慕雨墨的银牙都快咬碎了,“大家长!大家长!苏昌河!”
“别喊了。”谢继刀喘着粗气道,“就算大家长提前出关,以那个小子的疯魔样,两人最多拼个同归于尽,还不如拖到大家长出关。”
“拖?怎么拖?苏暮雨死了,谢旧城、慕凉意、苏车式、苏如烟,这些暗河年轻一代的高手都死了,还有傀了蛛影十二肖到现在不知死活,你告诉我,还要拖多久?拖到我们这些人都死光为止吗!”
慕雨墨此时已经无法冷静,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冷静!暗河,这个几乎有着与北离王朝一同诞生的组织,竟在一夜之间被一人杀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慕雨墨甚至怀疑,此刻除非易水寒这个暗河的建立者从棺材里蹦出来,才有可能阻止外面的那尊杀神。
“别说废话了,大家长此刻定是比你还急。”谢继刀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几粒药丸,就着酒水呼伦的吞了下去。他喉结缓慢地滚动着,每一次吞咽都显得异常费劲。
“你听着蜘蛛女,去炼炉,把那些孩子藏起来,只有火种留下来,暗河才有可能见到真正的‘彼岸’。”
慕雨墨的心中百转千回,因为谢继刀几乎已经断言了暗河的覆灭,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心里竟也在认同谢继刀的决断。
“轰隆......”
“轰隆隆......”
慕雨墨脸色大变,她与谢继刀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个声音是......断龙石!他把断龙石都给破了?”慕雨墨的声音中隐隐有些颤抖。
那断龙石原是一块千斤巨石,是慕家历经几代人才最终做成的机关,为的就是防止他朝强敌攻入山谷,这块石墙可以成为星落月影楼最后一道屏障。而刚刚慕雨墨逃回来时,便放下了这块巨石,堵住了山谷的入口。
然而,石头毕竟是死的,不会躲,不会反击,也不会使用护体真气。
寻常的刀剑或许的确奈何不了这块断龙石,但没有什么石头是一招王权剑法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剑。
随着断龙石的轰然倒塌,东方凌尘缓缓踏进了这被群山包围的山谷。也不知当初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这样能够在这样一块腹地之中建起一座高楼。
三条奔流的瀑布由高山之上倾斜而下,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湖泊,而在湖泊中央的湖心岛,便是暗河屹立百年的星落月影阁。
“星落月影,果然名副其实,只可惜这里的不知留下了多少冤鬼亡魂。”东方凌尘眼神凌冽的踏上那座唯一连接着湖中心的竹桥。
而那座竹桥的中央,站着一个人,一个他见过的人。
“苏昌离?”东方凌尘皱紧眉头,眼前之人,正是苏昌河的弟弟苏昌离。
但,眼前之人又不该是苏昌离,因为苏昌离已经被他杀了,而且苏昌离的左手也早已被他斩下,所以苏昌离绝不可能全须全羽的站在这里。
“你究竟是谁?”
“苏昌离。”
“你不可能是苏昌离,因为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得。”
“哦?是吗?你确定他在你的面前咽气了?”
东方凌尘很敏锐的从“苏昌离”的口中捕捉到了一个字。
他......
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家伙,的确不是苏昌离,至少与他对话的人,不是苏昌离。
“我想跟你聊聊。”“苏昌离”开口道。
“我不想跟你聊。”东方凌尘拔出洛陈毫不犹豫的一刀劈在“苏昌离”的胸口,随着“噗呲”一声,大量的鲜血从“苏昌离”胸口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但他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倒下,也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
“你踏马的!我好不容易做成的活傀儡!”“苏昌离”的口中发出骂骂咧咧的话语,只是这骂娘骂的太过平淡,一点感情也没有。
“所以,苏昌离现在是一个傀儡,而你,是操控傀儡的人?”东方凌尘目光森然盯着那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止血的“苏昌离”,发现他的左手果然是一个木制的机关手臂,而他的脑后连接着一根极其细长的刀丝,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不错。”“苏昌离”回答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过来?”
“过来?去哪里?”东方凌尘狐疑道。
“自是来我药炉,聊天,我还是喜欢当面聊,隔着傀儡总是有些奇怪。”“苏昌离”解释道。
“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见你?”东方凌尘嘲讽道。
“因为我也是暗河的人。”“苏昌离”缓缓道,“你若是想杀我,首先得见到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