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世界。
踏入这里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不是空气稀薄，而是“存在”本身在被缓慢剥离。脚下是灰白色的沙砾，天空是更淡的苍白，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层微光不知从何而来。
“法则死亡之地。”星夜龙瞳紧缩，“这里的法则已经凝固了，像一具尸体的血管。”
“小心。”情绝开启神格视野，看到的世界更加骇人——无数断裂的法则线如枯死的藤蔓般悬挂在空中，每一次呼吸都会吸入微量的“终焉尘埃”，那是在侵蚀生命本质。
团队在苍白沙地上前行，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但脚印很快就被流动的沙砾抹平——这个世界在主动消除外来者的痕迹。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座……教堂？
那是一座哥特式建筑的残骸，尖塔折断了一半，彩绘玻璃窗全部破碎，只剩下空洞的窗框。教堂的墙壁是苍白色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走近几乎看不出来。
“里面有人。”艾莉丝举起月神弓，“我能感觉到……悲伤的气息。”
推开残破的木门，灰尘簌簌落下。
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是空间被扭曲了。长椅东倒西歪，圣坛坍塌，而在圣坛前，跪着一道身影。
那是个女人。
她背对着门口，跪在倒塌的圣坛前，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她背后有三对羽翼——但不再是纯白，而是布满了黑色的溃烂斑点，羽毛稀疏脱落，露出下面苍白腐烂的皮肤。
【堕落守护者·萨菲拉（终焉侵蚀体）】
状态：生命衰竭（97%）、灵魂崩解（89%）、神性污染（100%）
特性：曾是某位大天使的眷属，在终焉爆发时选择留下守护这座教堂，已被侵蚀三百年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
那张脸曾经一定很美，五官精致如雕塑，但此刻布满了细密的黑色裂纹，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她的眼睛一只还保留着金色的天使瞳孔，另一只已经完全苍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
“你们……不是终焉造物……”她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在咳嗽，咳出黑色的血块，“是……外来者……”
“我们来自备份世界。”情绝上前一步，“来找治愈这个世界的方法。”
萨菲拉笑了，笑容凄美而破碎：“治愈？没救了……这个世界……三百年前就死了……”
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已经溃烂到无法支撑身体，只能勉强跪坐。
“你们……快走吧……”她喘息着说，“在我……完全变成怪物之前……快走……”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黑色裂纹突然扩散，苍白的皮肤下涌出黑色的脓液。她痛苦地蜷缩身体，背后六翼同时张开——不是要攻击，而是在崩解。
羽毛大片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她的身体开始冒烟，那是构成天使之躯的神性物质在蒸发。
“她在自杀。”艾丽娅冲上前想用圣光治疗，但圣光触碰到萨菲拉的瞬间就被染黑，“不行……终焉污染太深了，我的圣光会被反过来侵蚀！”
“让……我……死……”萨菲拉艰难地说，“作为天使……最后的尊严……”
情绝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有什么遗愿吗？”
萨菲拉愣了愣，然后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从始至终，她的右手都死死攥着，即使身体崩解也没有松开。
“这个……”她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颗小小的、已经磨损的玻璃珠。珠子是淡蓝色的，里面封着一片微小的金色羽毛。
“交给……我哥哥……”萨菲拉的声音越来越弱，“告诉他……萨菲拉……没有背叛……只是……累了……”
说完这句话，她眼中的最后一丝金色也褪去了。
然后，她开始真正的死亡——不是游戏里的数据删除，是存在层面的消散。身体从脚部开始化作苍白尘埃，向上蔓延。
“她的灵魂要散了！”米歇尔展开六翼，“天使死亡后灵魂应该回归神国，但这个世界没有神国，她会彻底消失！”
情绝毫不犹豫地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个水晶瓶——那是亚特兰蒂斯的【灵魂容器】，本来是用来捕捉稀有元素精灵的。
他将瓶子对准萨菲拉。
在萨菲拉完全消散的前一秒，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白光芒被吸入瓶中。那是她最后一点纯净的灵魂碎片，不到完整灵魂的十分之一。
身体完全消散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摊黑色灰烬，和那颗淡蓝色的玻璃珠。
情绝捡起玻璃珠，入手微温——珠子内部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萨菲拉的温度。
他将珠子和水晶瓶一起收好。
“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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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教堂，前方出现了一条向上的阶梯。阶梯悬浮在苍白虚空中，每一级台阶都漂浮着，通向高处一个发光的平台。
踏着悬浮台阶向上，平台越来越近。
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穿着破旧的银色铠甲，铠甲上布满了刀剑划痕和干涸的血迹。他手中握着一柄双手大剑，剑身已经残缺，但剑刃依然锋利。他背对着众人，仰头看着苍白天空。
【终焉守卫者·加尔文（人类勇者·终焉侵蚀）】
状态：肉体死亡（100%）、灵魂执念（固化）、战斗本能（完美）
特性：三百年前人类最后一代勇者，自愿留下守卫通往神界的最后阶梯，已在此站立三百年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三十岁左右，胡子拉碴，但眼神锐利如鹰。他的眼睛还是人类的棕色，没有像萨菲拉那样被侵蚀成苍白——这说明他的意志比天使更坚韧。
“外来者。”加尔文开口，声音如生锈的齿轮摩擦，“退回。此地不通。”
“我们要去神界。”情绝说。
“神界已闭。”加尔文举起大剑，“最后的神谕：任何试图登神者，杀无赦。”
“我们必须过去。”
“那就……死。”
加尔文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一记朴实无华的竖劈。但这一劈的速度、力量、角度都完美到极致——那是历经无数次生死战斗磨砺出的，纯粹为杀戮而生的剑术。
情绝举双刃格挡。
铛——！！！
金铁交击的巨响震得整个平台都在颤抖。情绝被震退三步，手臂发麻——好恐怖的力量！
“不错。”加尔文面无表情，“能接我一剑，有资格让我认真。”
他再次挥剑，这次是连续三剑，每一剑都封死了情绝所有闪避角度。这是必杀之剑，三百年来，无数试图强闯的终焉造物都死在这一招下。
但情绝不是终焉造物。
【光影穿梭】发动，他在剑网中找到唯一一个破绽——不是加尔文的剑术有破绽，是这个破绽是故意留的陷阱。
果然，当情绝出现在那个位置时，加尔文的大剑如毒蛇般刺来，快如闪电。
但情绝等的就是这个。
【希望庇佑】激活。
大剑刺中胸口，被银白光芒挡住。情绝趁机双刃齐出，斩向加尔文脖颈。
加尔文不闪不避，任由刀刃斩中——铛！铠甲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刀刃弹开。
“神圣守护铠甲。”加尔文淡淡说，“天使妹妹送的礼物。你破不了。”
“那就破给你看。”
情绝深吸一口气，神格全力运转。
【法则视野】中，他看到了铠甲的能量流转节点——在左肩胛骨下方。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应该是三百年来战斗留下的暗伤。
终焉之牙刺出，精准命中裂痕。
咔嚓——
铠甲崩开一道口子，金光黯淡了一瞬。
加尔文低头看了看伤口，然后笑了——那是三百年来他第一次笑。
“好。”他说，“你够资格看我的第二形态。”
他后退一步，松开大剑。大剑悬浮在半空，开始解体，化作无数金色光点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背后，六对光翼展开——不是羽翼，是纯粹的光之翼。
他的铠甲变成纯白色，手中重新凝聚出一柄光之巨剑。
【终焉守卫者·加尔文（大天使形态）】
状态：神性解放（70%）、战斗本能（神级）、灵魂燃烧（持续）
“这是妹妹教会我的最后的神术。”加尔文的声音变得空灵，“她说，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撑不住了，就变成天使吧。这样至少……死得好看点。”
他举剑：“来吧，最后一战。”
光之巨剑斩落，这次不是物理攻击，是神性斩击。剑光所过之处，空间被割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情绝不敢硬接，连续闪避。但剑光太快太密，三秒后，他的左肩被擦中，伤口立刻开始燃烧——不是火焰，是神性在灼烧。
“米歇尔！塞莉娅！”艾丽娅喊道。
两位神圣系强者同时出手。米歇尔的圣剑与加尔文的光剑对撞，塞莉娅的圣光屏障护住情绝。
“没用的。”加尔文漠然道，“你们的神圣源自信仰，我的神圣源自‘守护’的执念。信念对执念——你们输定了。”
果然，米歇尔和塞莉娅的圣光在加尔文面前节节败退，不是力量不足，是本质被压制。
情绝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那颗淡蓝色的玻璃珠。
“加尔文！”他喊道，“你认识这个吗？”
加尔文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玻璃珠上。那一刻，他眼中三百年的冷漠冰层瞬间崩裂，露出了下面深藏的……恐惧。
“……萨菲拉的……弹珠……”
他想起来了。
三百年前，终焉爆发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哥哥，萨菲拉是个爱笑的天使妹妹。
萨菲拉最喜欢玩打弹珠，但总是输。有一天，他用捡来的玻璃碎片和一根天使羽毛，亲手做了这颗玻璃珠送给她。
“哥哥做的弹珠最厉害！”萨菲拉抱着珠子欢呼，“以后我就用这个，一定能赢！”
后来，终焉来了。
神界封闭，众神撤离。作为人类勇者和大天使眷属，他们本可以一起走。
但萨菲拉选择留下：“总得有人……守护那些走不了的人。”
他选择陪她：“那哥哥陪你。”
三百年了。
他以为妹妹早就死了，或者在某个角落变成了终焉怪物。
但现在，这颗珠子出现在一个外来者手里。
唯一的解释是——
“你……杀了她？”
加尔文的声音在颤抖。
光之巨剑上的光芒开始不稳定，从纯白变成暗红。
“不，我……”
“你杀了她！！！”
加尔文仰天咆哮，那咆哮声中蕴含着三百年的孤独、悔恨、愤怒，以及……对这个世界最深的绝望。
他的身体开始第三次变化。
光翼染成血色，铠甲变成漆黑，眼中燃起猩红的火焰。手中的巨剑崩碎，重组成一柄由无数冤魂缠绕的魔剑。
【终焉守卫者·加尔文（深渊复仇形态）】
状态：神性反转（100%）、灵魂暴走（不可逆）、存在燃烧（剩余时间：3分钟）
“我要你……偿命！！！”
魔剑斩落，这一击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挥出的瞬间就已经命中了情绝。
噗——
情绝的胸口被贯穿，神格疯狂运转想要修复，但伤口处缠绕的怨念在阻止愈合。
“会长！”众人惊呼。
第二剑接踵而至，这次瞄准了头颅。
情绝想躲，但周围空间被完全封锁——加尔文燃烧灵魂换来的力量，已经短暂达到了真神级别。
躲不开。
挡不住。
会死。
就在魔剑即将斩中头颅的瞬间——
水晶瓶突然炸裂。
萨菲拉那缕微弱的灵魂碎片飘了出来，化作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挡在了情绝面前。
魔剑停在虚影眉心前一寸。
“……妹妹？”加尔文愣住了。
萨菲拉的灵魂虚影伸出手，轻抚加尔文的脸——虽然触不到，但那个动作让加尔文浑身剧震。
“哥哥……”虚影发出微弱的声音，“不是他……是我自己……撑不住了……”
“这颗珠子……我一直留着……”
“因为这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守了这么久……”
加尔文眼中的猩红火焰开始熄灭。
魔剑从手中滑落，坠地消散。
他跪倒在地，抱住萨菲拉的虚影——虽然抱到的只是空气。
“萨菲拉……对不起……哥哥没保护好你……”
“哥哥保护了……所有人……”虚影微笑，“现在……该休息了……”
她看向情绝：“带他……一起去神界……”
“你们……是最后的……希望……”
虚影开始消散，这次是真的要永远消失了。
但就在最后一刻，情绝出手了。
他将自己神格中一小部分力量剥离出来，注入萨菲拉的灵魂碎片。虽然不能让她复活，但足以让这缕碎片暂时稳固，不会消散。
“先寄宿在我的神格里。”情绝说，“等找到方法，再想办法重塑灵魂。”
萨菲拉的虚影化作一点金光，融入情绝胸前的神格。
加尔文看着这一幕，沉默良久，然后缓缓站起。
他的深渊形态褪去，变回最初的人类勇者模样，但眼中的冷漠已经消失。
“谢谢。”他说，“三百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平静。”
他转身，对着平台尽头一挥手。
一道金色的门扉缓缓打开，门后是旋转的星河，散发着纯净的神性气息。
“神界的门。”加尔文说，“我已经没有资格进去了……但你们可以。”
“你呢？”
“我留在这里。”加尔文坐回平台边缘，重新拿起那把残缺的大剑，“这是我选择的结局。不过……”
他看向情绝胸口：“请带着萨菲拉，去看看神界的风景。她一直……很想去。”
情绝重重点头：“我会的。”
团队走向金色门扉。
踏入门的前一刻，情绝回头看了一眼。
加尔文背对着他们，坐在平台边缘，仰望着苍白天空。他的背影孤寂而坚定，如同三百年来每一个日夜。
“再见，勇者。”
“再见，外来者。祝你们……成功。”
金光吞没了九人的身影。
门，缓缓关闭。
平台上，加尔文轻声哼起一首歌——那是三百年前，萨菲拉最喜欢听的摇篮曲。
歌声在苍白世界中飘散。
而他手中的大剑，终于彻底化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