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假面藏锋:笑语瞒心避旧识
马蹄声踏碎晨雾,陆承骁带着五百骑兵停在黑石城门外。他勒住马缰,目光越过吊桥,落在城墙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那人戴着青面獠牙的祭祀面具,素白纱衣上的血痕在晨光里泛着暗沉的红,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慵懒地靠在城墙垛上,周身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戾。
“来者可是黑石城新主?”陆承骁扬声开口,声音透过风传到城墙上,“我乃边关军营统领陆承骁,近日有叛兵逃窜,特来查看。”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具下那双露在外的眼睛,总觉得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却又在看到对方眼底的冷意时,将那点疑虑压了下去——沈砚之当年眼底满是温和,绝不会有这般刺骨的狠劲。
城墙上的沈砚之指尖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旧伤里。他听到“陆承骁”三个字时,心脏像被重锤砸中,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可面具下的嘴角却依旧勾着疯批的笑,声音透过木质面具传出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沉闷:“陆统领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找的是哪路叛兵?”
他身后的灵虾卫纷纷握紧弯刀,目光警惕地盯着城下的骑兵,只要沈砚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去。沈砚之却轻轻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与陆承骁撕破脸,至少,不能让对方认出自己。
陆承骁催马往前几步,仰头看向城墙上的人:“那叛兵名叫沈砚之,曾是我军营中校尉,因通敌叛营被通缉。据斥候回报,他可能逃窜至黑石城附近,不知沈城主可有见过此人?”
“沈砚之?”沈砚之故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在背后悄悄摩挲着腰间的狼毫笔,笔杆上的“砚之”二字早已被血污染得模糊,却仍能摸到熟悉的刻痕。他心里猛地一沉——原来,在陆承骁眼里,他依旧是那个“通敌叛营”的叛徒,连一丝半分的信任都没有。
可随即,他眼底的刺痛就被疯狂的笑意取代。他从城墙垛上直起身,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陆统领说笑了,黑石城近日刚清剿完萧炽余党,城里城外都查得严,若真有叛兵进来,我怎会不知?”他顿了顿,故意朝着城下扫了一眼,声音陡然转冷,“倒是陆统领,带着五百骑兵堵在我城门口,是在怀疑我黑石城藏了叛兵,还是想趁机挑衅?”
陆承骁眉头微皱,总觉得对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看向城墙上悬着的萧炽头颅,又看向对方身上的血污纱衣,心里的疑虑更甚:“沈城主误会了,我只是例行巡查,并无挑衅之意。既然沈城主未曾见过沈砚之,那我便带部下去别处查看,不打扰沈城主了。”
“陆统领慢走。”沈砚之抬手挥了挥,语气里带着几分送客的意味,可面具下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陆承骁的背影,眼底的疯狂与痛苦交织在一起——他多想摘下面具,问问陆承骁当年为何不信他,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爹娘的惨死,可他不能。他现在是黑石城的将军,若是被陆承骁认出,不仅自己会再次陷入险境,连黑石城的百姓都可能受到牵连。
陆承骁勒转马头,刚要下令撤军,却突然回头看向城墙上的人:“不知沈城主可否摘下面具,让本统领一睹真容?毕竟日后两军若有往来,总不能一直对着一具面具说话。”
沈砚之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的冷汗浸湿了腰间的笔杆。他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嘴角的笑意更浓,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硬:“陆统领说笑了,我这面具是黑石城的祭祀之物,戴在身上是为了镇住城里的邪气,不便摘下。若是陆统领觉得不便往来,那日后黑石城与边关军营,便各守一方,互不相扰便是。”
陆承骁看着对方坚定的态度,心里的疑虑更深,却也不好再强求。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挥手示意骑兵转身,朝着远处的官道走去。马蹄声渐渐远去,尘土飞扬,遮住了陆承骁的背影,也遮住了沈砚之眼底的痛苦。
沈砚之靠在城墙垛上,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满是汗水的脸。他看着陆承骁远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转着腰间的狼毫笔,笔杆在掌心划出一道又一道红痕。他嘴角的笑渐渐消失,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原来,他们之间,早已隔着血海深仇,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就算陆承骁此刻认出他,又能如何?爹娘的命回不来,他所受的苦也回不来,与其相认,不如就这样,隔着面具,隔着城池,从此互不相扰,各自安好。
他转身走下城墙,灵虾卫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没人敢说话。沈砚之走到城门口,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在城门上写下“沈”字,笔尖的血与石子的划痕混在一起,成了一道刺眼的红。他看着那个字,突然笑了,笑得喉咙发疼,笑得眼角渗出了泪——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军营校尉沈砚之,只有黑石城将军沈砚之,一个戴着祭祀面具,藏着满心伤痕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