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的铁皮还带着地下通道的潮气，白露最后一个爬上地面，脚刚踩实就听见蒋雨萌压着嗓子喊：“又动了！二楼那个窗帘——”
白露立刻蹲低，手按在唐芯肩上。唐芯已经半跪着转过身，标枪握在手里，眼睛死死盯着主楼。
风停了，那层灰蓝色的窗帘却从中间往右滑了一指宽的距离，像被人用手指勾了一下又松开。
三秒后，一切恢复原样。
“不是风。”蒋雨萌声音发紧，“刚才也是这样。”
白露没反驳。她把拼好的望远镜掏出来，轻轻拧紧接口，贴到眼前。主楼二楼右侧窗户，玻璃裂了一道斜缝，窗帘轨道有一处弯曲变形。刚才移动的位置，正好是轨道卡顿的地方。
可现在它顺滑地合上了。
“有人在里面。”白露收起望远镜。
姚丽莎正给裴千雅递水壶，手一抖，水洒了一裤子。“你确定？我们刚爬出来，要是里面早有埋伏……”
“那就更不能乱动。”白露打断她，“龙弋现在连呼吸都费劲，硬冲就是送死。”
裴千雅正用湿布擦龙弋的脸，头都没抬：“药只剩两管，抗生素快没了。他再烧下去，器官会衰竭。”
唐芯活动了下手腕：“要不我摸过去看看？反正他们以为我们是从正门来的，没想到能从下水道钻出来。”
“你想当活靶子？”白露看了她一眼，“正门五百米开阔地，对面只要有个狙击手，你还没跑出十米就得趴下。”
“那也不能干等着！”唐芯急了，“龙哥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算距离算风向？”
“正因为我把他当兄弟，才不能让他死在我瞎冲上去的蠢事里。”白露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去，就是拿命填他们的陷阱。我不允许。”
唐芯咬住嘴唇，拳头攥得咯吱响，最后还是把标枪插回背后。
白露转向蒋雨萌：“你继续盯着那个窗口，有任何动静立刻说。其他人原地待命，不准出声，不准走动。”
说完她抓起背包侧袋的绳索钩爪，拍了下唐芯肩膀：“走，跟我去看看这地方到底有多少双眼睛。”
两人猫着腰贴着集装箱边缘往前挪。废弃轮胎堆成的小坡挡住了正面视线，白露趴在地上，一点点探头。
研究站外墙围着两米高铁丝网，顶部带倒刺，西侧有一段被落石砸歪，但缺口已经被焊死。铁门紧闭，旁边立着一根监控杆，摄像头外壳碎了，镜头朝天。
“坏了？”唐芯小声问。
“不一定。”白露眯眼，“有些是假故障，专门等傻子钻。”
她往后退了几步，换了个角度。另一侧屋顶角落还有个摄像头，黑色圆头微微转动了一下。
“活着的。”她低声说，“至少有一个在线。”
唐芯咽了口唾沫：“那咱们刚才爬上来……是不是已经被拍到了？”
“可能。”白露不动声色，“但他们没反应，说明要么不确定我们是谁，要么在等更多人进来。”
“那不是更该快点动手？趁他们还在猜！”
“越急越容易踩雷。”白露掏出记号笔，在手背画了个圈，“巡逻规律才是关键。”
她们沿着车尾绕到侧面，一辆翻倒的叉车成了临时掩体。白露数着步子，每隔十五分钟，主楼侧门就会打开一次，四个人影走出来，端着枪，路线固定：从东墙走到发电机房，绕后院一圈，再从西面回去。
“标准四人组。”白露记录时间，“一人指挥，两人警戒，一个殿后。装备是突击步枪加战术背心，不是普通保安。”
“要不要扔个石头试试电网？”唐芯捡起一块碎砖。
“别犯傻。”白露一把按住她手腕，“真有电，声音会变；没电，地上也会有烧痕。你看哪有？”
唐芯讪讪地松手。
就在这时，她脚下一滑，踩到块松动的地砖。底下传来轻微“咔哒”一声。
白露猛地把她拽倒。
两人趴在叉车阴影里屏息三分钟，四周安静。
“震动传感器。”白露低声道，“埋在地面下的，踩重了会触发报警。”
“这么隐蔽？”唐芯额头冒汗，“那咱们来的时候岂不是……”
“排水沟那边没装。”白露回想路线，“他们只防外围，不管下水道。可能是觉得没人能从那种地方爬进来。”
“那我们现在回去？”
“不行。情报不够。”白露盯着主楼背面，“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有没有备用电源，最重要的是药品放在哪。”
她开始往回撤，唐芯紧跟其后。刚爬过一堆废铁架，唐芯突然停下。
“等等。”
“怎么？”
“你听。”
远处传来一阵极短促的“滴——”声，像是电子锁开启。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退回掩体。
一分钟不到，西侧小门开了条缝，一个人影闪出来，穿着实验服，戴着口罩，左右张望后快步走向旁边的储物间。三十秒后出来，手里多了个金属箱，转身进门时，门框上的红灯闪了一下。
“活人。”唐芯牙齿打颤，“真是活人！”
“不止一个。”白露眼神变了，“穿实验服的不会配枪，说明里面安全。敢在这种地方做实验，背景绝对不小。”
“那咱们怎么办？强攻肯定不行，绕后也没路了。”
“先回去。”白露起身，“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乱了阵脚。”
她们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贴着墙根走。回到集装箱群时，裴千雅正给龙弋换冰布，姚丽莎守在另一边，蒋雨萌依旧盯着二楼窗户。
“怎么样？”裴千雅抬头。
白露坐下，把侦察情况说了一遍。说到实验员出现时，所有人都僵住了。
“里面有科学家？”姚丽莎声音发飘，“那这些人到底想干嘛？搞人体实验？外星人解剖？”
“别瞎猜。”白露敲了下箱子，“重点是防御体系比想象中完整。铁丝网、摄像头、震动传感器、定时巡逻，还有一个能远程控制门禁的系统。这不是临时据点，是长期运营的基地。”
“那龙哥的药……”裴千雅声音发抖。
“就在里面。”白露看着主楼，“而且刚才有人专门去取箱子，说明物资集中管理。药品大概率存放在主楼或附属医疗室。”
“可我们进不去啊！”唐芯一拳砸在铁皮上，发出“哐”一声响。
白露立刻瞪她：“小声！你想让全站都知道我们在这？”
唐芯缩了缩脖子。
“现在两条路。”白露摊开手掌，“一是等，等到他们换班、断电、出漏洞，但我们不知道龙弋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二是想办法制造机会，比如切断电源、引开巡逻队，再找缝隙钻进去。”
“那你选哪个？”
白露没回答。她看向蒋雨萌：“你刚才说窗帘动了两次？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爬上来的那一秒。”蒋雨萌回忆，“我看见里面有个影子一闪，然后窗帘就偏了。”
“也就是说……”白露缓缓开口，“我们刚露头，里面就知道了。”
所有人背脊发凉。
“但他们没叫人。”白露继续推演，“没开灯，没增派岗哨，甚至连摄像头都没多转几圈。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等。”唐芯忽然明白，“他们在等我们自己走进去。”
“没错。”白露点头，“这是一个局。外面看着破败，其实是饵。谁贸然闯入，谁就中招。”
沉默蔓延开来。
龙弋在担架上咳了一声，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喘息。
裴千雅赶紧扶他起来喂水，可刚抬高一点，他就开始挣扎，嘴里模糊吐出几个字：
“别……走……正门……”
众人一震。
他睁了下眼，又昏过去。
白露盯着他的脸，片刻后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他说对了。”她看向唐芯，“我们不会从正门进。”
“那你打算怎么进？”
白露望着研究站后方那片塌陷的围墙，嘴角微动。
“他们防上面，防前面，防侧面……但没防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