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述话音未落,便已决然转身,宽大的袍角甩过凌厉的弧度,留下一阵肃然。
“金述!”
乐安抬眸大喝一声,心头一片震荡,脚步立刻向前追去。
可她刚冲到帐口,还未等掀帘而出,便被守在门口的戎勒侍卫,张臂冷声拦住。
“梁女使,止步!右贤王有令,你不得出帐!”
侍卫们面色冷峻,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似一堵墙般,逼停她的步伐。
乐安目光沉黯,只觉得一股无力感直冲头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心绪,仿佛积蓄满腔的愤怒无助,无处发泄,全部堵塞在胸口,喘不过气。
她猛然转身,背对起帐口,将侍卫的冷脸与帐外的微光掩在身后。
狭小的帐内愈发昏暗,裹着沉郁扑面而来,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深陷无边的黑暗,孤立无援。
忽然她眼眶酸涩一瞬,两行清泪再也绷不住,倏尔滑落脸颊。
“你真没用……梁平瑄……你真的没用……”
她咬了咬下唇,自我埋怨地嗫嚅着,自责意味深深。
倏尔,手背狠狠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力道大的几乎搓过,像是要将这脆弱的情绪一并抹去。
随即,她眸光一点地染上寒意,指尖死死掐着指节,心头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自己任凭他人拿捏……
竟还有脸哭!
她双唇微微颤抖,缓缓挺直脊背。
哪怕身处昏暗,那抹红色身影,亦如同一簇被狂风暴雨洗礼,却未燃烧殆尽的黑红火焰,燃着不服输的意志。
此刻,她心下努力镇静,难道除了被动的‘等待’,再无选择?
——
呼稚斜的大帐内,火炉正旺,跳跃的火光,映得帐壁上的狼虎兽皮愈发狰狞。
金述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帐内还坐着几位戎勒大臣与将军,见他周身凛然,纷纷起身,冲他躬身行礼。
“右贤王。”
金述阴沉着脸,轻轻颔首,克制着心头的焦灼,暂收身上的锋芒。
呼稚斜气势颇足的坐在兽皮座榻上,瞧着金述这般沉郁急切,眼底漾起一丝涟漪,抬手示意众大臣。
“你们先退下。”
待众大臣悉数退出帐中,帐内只剩兄弟二人。
金述眸色一片炙热,跨前一步,沉声急切问去。
“阿赫,阏氏在你处?”
呼稚斜闻言微怔,眼眸犀利地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促狭的笑。
“谁同你说的?是那觐朝女人?”
金述喉咙滚动了一下,神色凝重,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呼稚斜心口忽地涌上一股惹人的烦躁,让他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他仰起头,将手上金碗中的温酒一饮而尽,酒液浸湿了短须,粗犷肃然。
待他再看向金述时,瞳色已一片沉压压的戾气,眸光带着晦暗的审视。
“你现在是为了她,来质问你的亲兄长?”
金述心头一凛,眼底微微漩动,邪冶的神色骤然清明,立刻沉声解释。
“不是。我只是不想她误会阿赫。若阿赫掳走阏氏……”
“哐当!”
一声倏尔巨响,刺破帐中沉寂。
金述的话未完,呼稚斜便猛地抓起手边那只沉甸甸的金酒碗,朝金述狠狠掷去。
金碗带着速度,重重砸在金述胸口,发出一沉闷的撞击声,随即猛地坠落在地,滚了几圈。
金述胸口被猛砸一下,他人却岿然不动,徒留一阵钝痛朝胸口袭来,久久不散。
“你就认定是我掳走了人?!”
呼稚斜怒目圆睁,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粗暴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与震怒。
“你还当真是我呼稚斜拼死护下的好弟弟!”
金述眼眸骤缩,脸色一变,立刻右拳捶在刚才被猛砸的胸口,躬身颔首行礼。
“臣失言,请大单于恕罪!”
他虽是一副恭敬谨慎姿态,但却浑身散着冷厉。
呼稚斜气的太阳穴直突突地跳,看着他这不服的样子,更是恨其不争。
他声音粗犷震耳,浑身散着草原霸主的震慑,与兄长的严厉与痛心。
“我今日刚同你说了什么!让你莫被女人左右,还未半日,你就这般左耳进右耳出!为了个女人,来质问我?!”
金述低着头,脊背挺得笔直,面色紧绷。
但那双褐色瞳底却掠过一丝戾寒凌厉,好似一头蛰伏的虎狼,敏锐冷谧。
“大单于,我已探得,确是您派人带走了阏氏。”
“混账!”
呼稚斜闻声震惊,勃然大怒,口鼻喘着粗重的气息,眼中的怒火迸。
他猛地抬手,一把将桌案上所有的酒壶、金盘、玉碗,尽数挥扫在地。
“哐啷……哐当……”
金器玉器尖锐清脆的声响碰撞在一起,在大帐内炸开,满地狼藉。
呼稚斜怒指帐门,对着金述怒吼出声,怒火滔天。
“滚出去!!”
“阿赫……”
金述抬眸,神色闪动间,还想再问。
他虽已探得是兄长派人带走了阏氏,却始终不知兄长将人藏在何处。
可呼稚斜此刻心头震荡,怒火未消,哪里肯听他多言,直接扬声怒吼。
“来人!将右贤王给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