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依旧缠绵,将棚户区本就肮脏泥泞的巷道变得更加难行。陆晓龙如同融入雨幕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兴旺杂货”后院的据点。身上仿制的维修工制服已被雨水浸透,紧贴着肌肤,带来冰凉的触感,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体内那奔腾炽热的内息和清晰冷静的思维。
他推门而入,早已焦急等待的马尧(山魈)和陈启明(医生)立刻围了上来。守在窗口的陈锋(鹰眼)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怎么样?龙哥!见到人了吗?没出岔子吧?”马尧连珠炮似的问道,上下打量着陆晓龙,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
“见到了,接触成功。”陆晓龙言简意赅,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精悍的肌肉线条,动作间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证据已经交到周副组长手上,他承诺会尽力。”
房间内凝重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丝。
“他可靠吗?”陈锋冷静地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目前来看,可信。”陆晓龙走到桌边,拿起水壶灌了几口冷水,“他的反应和选择,符合逻辑。最重要的是,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看向正在操作设备的朱雀(百灵鸟),“百灵鸟,周副组长那边有任何反馈,或者联合调查组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通知。”
“明白!我正在监控几个关键节点的通讯流量,暂时没有异常波动。”朱雀头也不抬地回应,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就在这时,朱雀面前的设备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常规警报的提示音。她脸色微变,快速调出一个加密的信道界面。
“龙牙!有外部信号主动接入!信号源……经过多次伪装跳转,无法追踪,但使用了最高级别的验证密码!是……是‘鼹鼠’的紧急通讯协议!”朱雀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张。
“鼹鼠”?在这个敏感时刻主动联系?
“接进来。”陆晓龙眼神一凝。
朱雀迅速操作,解密信号。一段经过处理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合作’提议。目标:汉斯·韦伯。需求:获取其随身携带的加密终端内,标号为‘普罗米修斯’的项目核心数据。报酬:协助你们洗脱‘危害国家安全’罪名,并提供安全离境通道。时限:韦伯离境前。接受,回复本信道确认。拒绝,或任务失败,后果自负。”
信息戛然而止,信道自动关闭,没有留下任何追踪痕迹。
房间内一片死寂。
“合作”?“鼹鼠”竟然在这个关头,提出了一个如此具体、且风险极高的“合作”任务!目标直指汉斯·韦伯,要求获取名为“普罗米修斯”的核心数据!而报酬,正是他们目前最急需的东西——洗脱罪名和安全保障!
这突如其来的“合作”提议,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
“妈的!这‘鼹鼠’到底是谁?他想干什么?”马尧首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满是惊疑,“让我们去偷韦伯的核心数据?这他妈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还合作,我看是想借刀杀人!”
陈锋眉头紧锁:“‘普罗米修斯’项目……这个名字很值得玩味。报酬看似是我们急需的,但‘鼹鼠’如何能保证做到?洗脱国家级别的罪名,提供安全离境,这需要极大的能量。”
陈启明担忧地看向陆晓龙:“龙牙,这太冒险了。韦伯身边的防卫力量我们清楚,成功率太低。而且,‘鼹鼠’的身份和目的始终成谜,不可轻信。”
陆晓龙没有立刻回应。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体内内息如江河奔流,滋养着他高速运转的大脑。“鼹鼠”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这个要求,绝非偶然。这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交易,或者说……一个考验。
“普罗米修斯”,盗火者。这个项目代号本身就充满了隐喻。这数据究竟是什么?竟然值得“鼹鼠”用如此高的代价来换取?而“鼹鼠”背后代表的,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是官方内部与周副组长类似的、反对“圣堂基金会”的派系?还是……其他觊觎“圣堂基金会”秘密的国际势力?
与周副组长的接触,是寻求官方层面的公正,是“正道”。而“鼹鼠”提出的“合作”,则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交易,是“奇兵”。两者看似矛盾,但在此刻,却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周副组长需要时间运作,且结果未知。而“鼹鼠”提供的,是一个看似明确、但风险极高的快速通道。
筹码,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接受,意味着要将团队再次推向刀尖,去执行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拒绝,则可能失去一个快速扭转局面的机会,甚至可能触怒“鼹鼠”这个神秘的盟友(或敌人),导致更坏的后果。
陆晓龙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每一张写满担忧和疑虑的脸。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深邃。
“我们在悬崖边上,没有稳赢的棋。”陆晓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周副组长是一条路,但变数太多,时间也可能不够。‘鼹鼠’提出的这条路,风险极高,但报酬明确,而且……目标一致。”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鼹鼠’既然能知道韦伯携带‘普罗米修斯’数据,并能提出洗脱罪名的报酬,说明其能量巨大,且对‘圣堂基金会’有着极深的了解甚至敌意。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暂时成为盟友。更重要的是,拿到‘普罗米修斯’数据,不仅是为了交易,数据本身,很可能就是击垮‘圣堂基金会’的关键武器!”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巨大的风险与潜在的巨大收益都摆在了明面上。
“可是,龙哥,我们怎么拿?韦伯明天参加慈善晚宴,之后就会密会‘远航国际’的人,我们连靠近他都难!”马尧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晚宴,就是机会。”陆晓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种场合,安保虽然严密,但人员复杂,身份核查相对宽松,反而可能存在漏洞。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
他看向朱雀:“百灵鸟,立刻调查明天慈善晚宴的主办方、受邀嘉宾名单、安保承包公司。寻找可以利用的漏洞,或者……制造一个身份。”
他又看向陈锋:“鹰眼,重新评估晚宴地点‘四季酒店’的安保布置和周边环境,寻找潜入和撤离的最佳路径。”
最后,他看向马尧和陈启明:“山魈,医生,准备必要的装备,尤其是微型扫描设备和数据提取工具。这次行动,关键在于速度和隐蔽,一击即走,绝不能恋战。”
一条条指令下达,目标明确——接受“鼹鼠”的“合作”,目标汉斯·韦伯的加密终端!
“龙牙,你决定了?”陈启明最后确认道,语气沉重。
陆晓龙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我们没有退路,只能险中求胜。这是‘合作’,也是我们为自己争取生路的筹码。回复‘鼹鼠’,任务,我们接了。”
他走到通讯设备前,亲自操作,向那个无法追踪的信道发送了确认信息。
信息发出的瞬间,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再次咬合的沉重声响。一场在奢华宴会掩盖下的无声猎杀,即将拉开序幕。陆晓龙感受着体内那澎湃欲出的力量,以及肩头沉甸甸的责任。这一次,他不仅要面对外部的强敌,还要驾驭与神秘“鼹鼠”的危险合作。筹码已经压下,赌局,开始了。
“兴旺杂货”后院那间简陋的屋子,气氛在陆晓龙做出决断后,瞬间从凝重压抑转向了高度紧张和专注。接受“鼹鼠”那风险极高的“合作”提议,意味着他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在汉斯·韦伯离开前的有限窗口期内,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四季酒店’,明晚七点,‘爱与希望’慈善晚宴。”朱雀(百灵鸟)将搜集到的信息快速投射到临时架起的屏幕上,“主办方是市妇联和几个本地企业家,规格很高,受邀嘉宾包括政商名流、文化界人士,安保由‘金盾’公司负责,这是业内顶尖的安保团队,擅长大型活动的贵宾保护。”
屏幕上滚动着酒店的建筑结构图、宴会厅布局、以及“金盾”公司惯用的安保布防模式分析。
“硬闯不可能,只能智取。”陈锋(鹰眼)冷静地分析着图纸,“我们需要至少两个合法且不易被怀疑的身份混进去。一个负责接近韦伯,执行数据窃取;一个在外围策应,制造混乱或提供支援。”
“身份我来解决。”朱雀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我可以尝试入侵晚宴的嘉宾审核系统,伪造两个身份。但时间太紧,完整的背景经不起深查,只能选择那些核查相对宽松的‘边缘’身份,比如……小型文化基金会代表,或者海外华裔媒体特约记者。”
“可以。目标就定在这两类。”陆晓龙点头,“我需要靠近主宾席的身份。”
“明白,优先为你伪造‘东南亚华裔文化基金会’观察员身份,这类身份通常被安排在主会场边缘,但视野相对较好,有机会接近核心区域。”朱雀迅速操作起来,“马尧(山魈)可以伪装成随行助理或海外某小众媒体的摄影记者,便于携带设备和在会场内相对自由地移动。”
“没问题!老子演个记者也行!”马尧拍了拍胸脯,虽然他觉得混进那种场合浑身不自在,但为了任务,硬着头皮也得上。
“装备呢?”陈启明(医生)问道,“那种场合,常规武器肯定带不进去。”
“不需要武器,需要的是这个。”陆晓龙从自己的装备包里取出几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普通电子元件的装置,“高频微型信号干扰器,能在极短时间内瘫痪特定区域的无线通讯和监控传输。特制导电纤维手套,用于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接触电子锁和特定金属表面。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只有U盘大小,但结构更加精密的设备,“‘鼹鼠’通过死信渠道送来的,一次性超高速物理接口数据提取器,据说是实验室产品,能在三秒内绕过大部分民用加密,直接复制存储介质数据。前提是,要能接触到韦伯的加密终端。”
这些装备小巧隐蔽,但功能强大,是执行此类特种任务的利器。
“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和时间表。”陈锋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勾勒,“下午五点,持伪造证件通过酒店安检。六点前,熟悉场地,确认韦伯及其保镖的位置和行动规律。七点晚宴开始,寻找机会接近。数据窃取过程必须控制在十秒内,得手后立刻撤离。山魈,你负责在数据窃取同时,在会场另一端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安保注意力,但绝不能引发恐慌。”
“交给我!保证闹得他们鸡飞狗跳,还找不到北!”马尧狞笑一声,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优雅”地制造混乱了。
“撤离路线分A、b两套方案。”陈锋继续规划,“A方案,通过酒店后勤通道,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我们预先在那里放置一辆无牌车。b方案,如果A路线被堵,则通过宴会厅外的消防通道,抵达裙楼天台,利用滑索装置撤离到相邻建筑。鹰眼,你会在对面大楼提供狙击掩护和路线指引。”
“明白,制高点我已经选好了。”陈锋点头。
计划在众人的补充下逐渐完善,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种意外情况都准备了应对预案。陆晓龙静静地听着,体内那浩瀚的内息平稳流淌,让他保持着极致的冷静和专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力量的掌控、对于局势的判断,都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这种状态下,即使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他心中也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即将踏入猎场的冷静和跃跃欲试。
“最后,关于‘鼹鼠’。”陆晓龙看向众人,语气严肃,“这次合作,我们是在与虎谋皮。‘普罗米修斯’数据至关重要,但拿到数据后,如何与‘鼹鼠’交接?如何确保他兑现承诺?这都是未知数。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鼹鼠’可能在利用我们,甚至可能在得手后反过来清除我们。”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一凝。
“所以,数据到手后,不能立刻交给‘鼹鼠’。”陆晓龙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们需要先确保自身安全,或者,至少要弄清楚‘鼹鼠’的真实意图和身份。百灵鸟,尝试在数据交接过程中,反向追踪‘鼹鼠’的通讯,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我会尽力!”朱雀郑重点头。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陆晓龙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清楚!”众人齐声应道,眼神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检查装备,熟悉身份资料,两小时后出发。”陆晓龙下达了最后指令。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准备。马尧开始笨拙地练习使用那些记者常用的相机(伪装道具),陈启明再次清点医疗包,陈锋擦拭着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虽然这次任务他可能用不上,但习惯使然。
陆晓龙则独自走到角落,再次检查那副特制手套和数据提取器。他的手指灵活地活动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体内内息微微鼓荡,赋予他远超常人的稳定和精准控制力。他相信,只要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加密终端,他就能立刻完成数据窃取。
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为了“合作”的筹码,更是为了“龙影”的生死存亡。他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只待目标出现,便会射出那决定命运的一箭。
夜色,渐渐笼罩了城市。奢华喧嚣的“四季酒店”即将迎来一场看似光鲜,实则暗藏杀机的宴会。而陆晓龙和他的“龙影”,已经做好了潜入猎场的准备。筹码已压下,猎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