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扳指案的余波渐息,但汴京城并未恢复往日的完全宁静。
大理寺少卿裴昭雪依旧忙碌,整顿内部,梳理卷宗,目光却已开始投向更远的地方。
然而,在这看似平稳的过渡期,一个消息却让她心中泛起了涟漪。这日午后,白砚舟来到了大理寺她的值房。
他臂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需定期换药即可,气色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昭雪。”他唤了一声,声音一如往常般平和。
裴昭雪从卷宗中抬起头,见他来了,露出一丝笑意:“砚舟,你来了。伤可好些了?苏九姑娘开的药可还对症?”
“已无大碍。”
白砚舟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
裴昭雪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放下笔,问道:“怎么了?可是太医署有事?”
白砚舟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她,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
裴昭雪微微一怔,“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一趟江南祖宅。”
白砚舟解释道,“一来,此次受伤,家中长辈颇为挂念,需回去报个平安,也让祖宅的药库帮着调理一番,毕竟有些药材,汴京未必齐全。二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于那《灵纹玉枢秘录》以及‘玉媒惑心’之术,我总觉得其中还有许多未解之处。白家祖上与前朝太医署关联颇深,藏书楼中或许还有未被发现的、与此相关的残卷或笔记。我想回去仔细查阅一番,或许能找到克制此类邪术的方法,或者……更了解‘玄鹤卫’的底蕴。”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充满了医者与研究者的执着。
但裴昭雪却敏锐地感觉到,这并非全部。
她看着白砚舟,试图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
“只是……为此事吗?”
她轻声问,“此案已了,陛下亦有密旨,追查‘玄鹤卫’非一日之功,你其实不必……”
“与此案有关,却也并非全然为此。”
白砚舟打断了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昭雪,你如今身居少卿,位高权重,亦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我留在汴京,于太医署供职,固然能时常见到你,但……所能做的终究有限。”
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此次经历,让我深感无力。若我能更早洞悉那邪术原理,若我武功再高强一些,或许……许多危险本可避免。我不愿下次再眼睁睁看着你涉险,却只能在一旁施针用药。”
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恳切:“我想变得更有用一些。不仅仅是在你受伤后医治,更希望能帮你预见风险,破除迷障。江南之行,于我而言,是一次寻证,亦是一次……修行。”
白砚舟欲离京,不舍之情暗藏于理智的理由之下。
裴昭雪听明白了。他并非畏惧危险,也并非想要逃避,而是以一种更沉默、更深远的方式,选择暂时离开,去积蓄力量,为了将来能更好地与她并肩作战,更好地……守护她。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裴昭雪的心头。她知他心意,也懂他的骄傲与坚持。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莫名的不舍与空落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江南路远,你……一路小心。查阅古籍固然重要,但自身安危更需谨慎。若有任何发现,或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回来。”
“我会的。”白砚舟见她没有强留,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站起身,“那我……回去准备了,预计三日后启程。”
“三日后……我去送你。”裴昭雪也站起身,送他到门口。
望着白砚舟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裴昭雪倚在门框上,心中怅然若失。
这段时日以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陪伴与支持。
他的突然离开,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温润如玉、有时还带着点戏谑的“男闺蜜”,在她心中占据的位置,远比她以为的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