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五年·秋·河西道·张掖郡守府
烛泪在青铜雁鱼灯上堆叠,将赵兴脸上的刀疤映得如同蠕动的蜈蚣。他俯身压在巨大的沙盘上,指尖划过祁连山北麓的沟壑,细沙沾染了汗渍。
“报——!”斥候甲胄带风冲入,“阿史德部三万骑,已过野狐岭!距朔方郡……不足两百里!”
“报——!”另一斥候踉跄跪地,“吐蕃论钦陵五万羌骑,突破羌海东隘!李敢将军……战死!”
咔嚓!
赵兴手中描金量尺应声折断!
“李玲……”他喉结滚动,眼中血丝炸裂,“传令!朔方郡!”
“焚城外粮仓!决红柳河堤!淹灌野狐岭古道——!!”
“再令!”他抓起断尺,狠狠戳进沙盘“朔方”位置,“武威郡尉!抽轻骑三千!多备火油罐!伏于红柳河上游!待河水漫道……焚林!封峡——!!”
参军急道:“可朔方存粮八十万石!百姓……”
“烧!”赵兴咆哮,“一粒粮!也不留给狼崽子!百姓……撤入军堡!堡在人在!堡破……”他齿缝渗出血丝,“便用胡虏的血肉……肥田——!!”
东北道·镇北城军府
沙盘前,赵充国拈起一枚黑玉棋子,轻轻按在克鲁伦河畔。棋子下压着三根染红的马鬃——代表慕容伏允的两万五千骑。
“佯攻三日,退三十里。”他声音沉静如古井,“再派小股骑队,夜袭我粮道。”
副将周兴蹙眉:“大将军,他们这是……”
“拖。”赵充国指尖划过沙盘,在居延海位置停住,“慕容伏允在等……等阿史德捅穿河西的腰眼!”
他忽然抓起五枚白玉棋子,撒向居延古道:“河西烽火已燃三日!阿史德主力……该到居延海了!”
“传令!”他猛然起身,甲叶铮鸣!
“前锋营!今夜子时,分兵五千!多举火把!擂鼓佯攻慕容伏允大营——!”
“中军铁骑五万!人衔枚,马裹蹄!绕行狼山北麓——直扑居延海——!!”
“告诉儿郎们——!”
他抽刀割断一缕白发,系于令箭:“此去八百里!三日三夜!人歇马不歇!累死战马!跑断腿骨!也要在阿史德刀落朔方之前——钉死他在居延海——!!”
西域道·葱岭慕士塔格隘口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路博德冰冷的铁面上。他单膝跪在隘口鹰嘴岩后,指腹摩挲着岩缝中半枚带血的吐蕃箭头。
“都护!”斥候匍匐而来,“吐蕃前锋千人,已至雪线!牦牛驮着云梯!”
“云梯?”路博德冷笑,“禄东赞想爬雪山?”
他抓把雪搓脸,雪水混着血丝淌下:“传令!弩阵前移百步!伏于冰裂缝后!备火油箭——专烧牦牛!”
“再调龟兹匠户新制的‘寒冰炮’!”他指着头顶冰川,“凿冰为弹!用投石机……给吐蕃崽子下一场冰雹——!!”
副将迟疑:“可炮机笨重……”
“拆!”路博德斩钉截铁,“化整为零!人背马驮!今夜子时前,必须架在二号冰台!”
他忽然抽刀,削下一块冰棱:“告诉儿郎们——冻掉指头!用牙啃!也要把炮机……钉死在雪线上——!!”
河南道·朔方郡红柳河
洪水裹着断木、草屑,咆哮着冲垮野狐岭古道!阿史德的先锋马队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浊浪吞噬!
“放火——!!”武威郡尉王狰嘶吼!
上游伏兵将火油罐砸向浸透松脂的灌木!
“轰——!!”
烈焰腾空!火借风势,瞬间吞噬整片河谷!浓烟如黑龙直冲云霄!
阿史德勒马高坡,目眦欲裂。
眼前:
洪水截断前路!
烈火封死退路!
浓烟中箭矢如蝗!他猛地抽刀劈断旗杆:“绕道!走黑风峡——!!”
“报——!”探马滚落,“黑风峡……被汉军冰炮封死!山崖崩落巨石千吨——!!”
阿史德一口鲜血喷在刀锋上。
他懂了——
赵兴烧粮决堤是饵!
真正的杀招……是把他这三万铁骑,困死在洪水与烈焰的炼狱里——!
居延海·月夜鏖兵
月光下,居延海如一块巨大的墨玉。赵充国的五万铁骑,如同鬼魅般从沙丘后涌出!
“弩阵——前!”周兴挥旗!
三千强弩手跪地张弦!弩臂咯吱作响,箭簇映月生寒!
“风——!!”
“呼——!!”
箭雨撕裂夜幕!钉入吐蕃与丁零联军混乱的马阵!
吐贺真金盔染血,狂吼:“结阵!向东突围——!!”
“想走?”赵充国冷笑,令旗再挥!
中军铁骑如闸门开启!两千具装铁浮屠,人马皆披玄甲,长槊如林推进!
“轰——!!”
铁蹄踏碎骨肉!槊锋撕裂皮甲!重骑过处,血浪翻涌!
吐贺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被铁浮屠碾成肉泥!他绝望地望向东方——那里,阿史德本该燃起的烽火……始终未亮!
长安·观星台
刘据独立高台,北望夜空。
三道烽烟狰狞如血:
东北居延海方向——赤焰冲天!
河西野狐岭方向——黑烟蔽月! 西域葱岭方向——青光摇曳!
萧寒跪呈冰匣:“路博德急报!寒冰炮碎吐蕃云梯三十架!冻毙敌卒千余!禄东赞……退兵了!”
刘据指尖拂过冰匣,寒气刺骨。
他望向东北,仿佛看见:
赵充国的铁浮屠在月下碾碎金帐王旗!
赵兴的烈火在河谷焚烧胡马!
朔方百姓在军堡中死死抵住城门!
“传旨。”声音穿透夜风。
“告诉赵充国:朕要吐贺真的金冠……铸成溺器——!”
“告诉赵兴:朔方百姓的粮……用丁零人的血肉来还——!”
“告诉路博德:吐蕃退兵?给朕追出葱岭!焚其粮草!绝其后路——!!”
他摊开掌心,一片雪花落在朱砂色的“汉”字刺青上。
铁血浇灌的塞上江南,
终以胡虏的血肉为肥……
绽放出最狰狞的……
太平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