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风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咆哮，但在这位界灵的心中，却因为叶秋闯入禁地深处并传来的信息，而掀起了一场无声却影响深远的风暴。他的思绪，已经飘向了那连神君都无法触及的、被绝对隔绝的遥远未知……
穿越光壁的瞬间，叶秋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条由纯粹光芒与虚无编织的湍急河流。天旋地转，时空扭曲的强烈眩晕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空间传送。他的身体、神魂乃至真灵，都在这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下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历经千锤百炼的混沌道心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死死守护着最后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强烈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扑通！
叶秋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扔出，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剧痛，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有崩裂的迹象。他强忍着眩晕和不适，混沌之力本能地运转周身，一个翻身半跪而起，时轮晷悬浮于头顶，左眼归墟右眼时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做好了随时迎接致命攻击的准备。
然而——
没有预想中的袭击，没有能量风暴，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了整个天地。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见惯了风浪的叶秋，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缩。
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天空是压抑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看不到日月星辰，没有云层流动，就像一块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的金属穹顶，低低地笼罩着大地，令人窒息。光线不知从何而来，黯淡、冷漠，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勉强照亮了这个死寂的世界。
大地干裂，漆黑如墨的土壤仿佛被无尽的战火焚烧过，又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吸干了所有生机，只剩下冰冷的死气。目光所及，尽是残垣断壁，坍塌的宫殿，断裂的巨柱，破碎的雕像……这些建筑的残骸风格奇异，并非六界中任何已知文明的样式，宏伟大气中透着一股苍凉的古意，如今却只余下腐朽与破败。它们无声地矗立着，如同巨兽的尸骸，诉说着一段被时光彻底掩埋的悲壮往事。
没有风，没有流水声，没有虫鸣，更没有生命的痕迹。空气凝滞得可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氧化后的尘埃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万物归寂后的虚无气息。
这里的光明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与活力，只是一种冰冷的照明，反而更衬托出整个世界的黑暗与绝望。这是一个连光明都黯然失色、心灰意冷的地方。
叶秋缓缓站起身，脚下的黑土坚硬如铁，没有留下丝毫脚印。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古与死寂，竟让他刚刚突破、气血旺盛的混沌道体都感到一丝寒意。
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去，瞬息千里。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生命迹象，没有阵法运转的痕迹，只有无边无际的废墟和亘古不变的荒凉。这个世界，仿佛在极其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彻底死亡，并且死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魂怨念都未曾留下。
“好一处绝地……”叶秋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光壁之后的景象，比他预想过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诡异。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但这种绝对的死寂和荒凉，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他心念一动，混沌星辉自体内涌出。
嗷吼——！
一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龙吟骤然响起，打破了这方天地亿万年来的寂静！幽寰那近百丈长的庞大骨龙之躯轰然显现，暗金色的龙鳞在黯淡的天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周身燃烧的永恒黑炎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和温暖。
“大哥！可是有……”幽寰的声音带着警惕和跃跃欲试的战意，巨大的龙瞳瞬间扫视四周，然而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显然被眼前这片极度荒凉死寂的景象震住了，毁灭竖瞳中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这……这里是？”
几乎是同时，灰蒙蒙的混沌光芒一闪，张有才的身影也出现在叶秋身旁。他手握混沌判官笔，小眼睛精光四射，正准备询问情况，却被扑面而来的死寂气息呛得差点咳嗽起来。他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仿佛世界末日后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嘶……俺滴个亲娘嘞！大哥，咱们这是……闯进哪个上古坟场的老窝了？这地方也忒瘆人了！”
两人的出现，带来了短暂的声音和生气，但很快便被这无边无际的死寂所吞噬，反而更显得此地的空旷与可怕。
叶秋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远方那些奇异的废墟，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他缓缓踱步，走到一处断裂的、材质非金非石的巨大雕像基座前，伸手触摸。触手冰凉刺骨，并且有一种极其古怪的“光滑”感，仿佛上面所有的棱角、所有的岁月痕迹，都被某种力量悄然抹平了。
“胖子，幽寰，”叶秋终于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仔细感知，告诉我你们的发现。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张有才闻言，立刻屏息凝神，胖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他闭上双眼，手中混沌判官笔微微震颤，笔尖流淌出细微的幽光，试图沟通此地的法则，感知能量的流动。片刻后，他困惑地睁开眼：“奇怪，太奇怪了！大哥，此地……并非完全没有能量，但极其稀薄，而且……惰性极强，仿佛沉睡了一般，难以引动。更诡异的是，法则……此地的天地法则似乎极其‘陈旧’，运转滞涩，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勉强维持着这片天地的‘存在’，却无法支撑任何‘生机’。”
叶秋点点头，目光转向幽寰。作为毁灭本源的化身，幽寰对某些力量的感知更为敏锐。
幽寰巨大的龙首低伏下来，贴近地面，鼻翼微微抽动，仿佛在嗅闻着这片死寂大地深处的气息。他那燃烧着黑炎的毁灭竖瞳中，光芒闪烁不定，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大哥，”幽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茫然，“我感受到了……‘毁灭’。”
叶秋眼神一凝：“强度如何？性质如何？”
“无处不在！”幽寰抬起头，望向这片死寂世界的深处，龙瞳中倒映着无尽的荒凉，“这片天地，从天空到大地，从这些废墟到每一粒尘埃……都浸透了一种极其彻底、极其深邃的‘毁灭’之力。这种毁灭，并非火焰焚烧后的焦土，也非雷霆肆虐后的破碎，更非我所掌控的那种狂暴的、带有强烈冲击性和破坏欲的毁灭……”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巨大的骨爪无意识地刨抓着坚硬的黑土。
“这种毁灭……异常‘柔和’。”幽寰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矛盾却无比贴切的词，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对，柔和！它没有丝毫暴虐的气息，没有那种张牙舞爪、要撕碎一切的疯狂感。它更像是一种……‘寂静的湮灭’，一种‘温柔的死亡’。仿佛在极其久远的过去，有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以一种近乎……‘仁慈’的方式，悄然抹去了一切生机、一切活力、一切变化，只留下最彻底的‘寂灭’和‘空无’。它让万物‘死去’，却并非通过激烈的破坏，而是让其自然而然地……‘归寂’。”
幽寰的毁灭竖瞳中闪过一丝悸动：“真是……太奇怪了！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毁灭之力。它强大到令人窒息，让这片天地死得如此彻底，却又……如此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
叶秋静静地听着，眼中混沌星云缓缓旋转，若有所思。
幽寰的感受，印证了他最初的直觉。这片天地并非遭受了狂暴的打击，而是经历了一种更高层面的、近乎“规则”层面的抹杀。一种……柔和的终极毁灭。
他再次抬头，望向那铅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层压抑的穹顶，看到那隐藏在其后的、造成这一切的真相。
“柔和的毁灭……”叶秋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有意思。看来这光壁之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天地中缓缓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走吧。”叶秋迈开脚步，朝着这片死寂世界更深处走去，“让我们看看，这‘柔和的毁灭’尽头，到底藏着什么。都小心些，此地诡异，绝不可能真的平静。”
幽寰低吼一声，缩小了体型，化作十丈大小，悬浮在叶秋左后方，毁灭黑炎默默燃烧，警惕着四周。张有才则握紧混沌判官笔，紧紧跟在叶秋右后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断感知着周围“生了锈”的法则。
一行三人，在这片被奇异毁灭力量笼罩的死寂之境中，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探索。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黑土，身旁是无声倾颓的奇异古迹，头顶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天空。
一切都仿佛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
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微弱地证明着“生”的存在，在这片“柔和”的死亡国度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渺小。
前方的废墟更加密集，似乎曾是一座无比宏伟的巨城。断裂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无法理解的刻痕图案，似乎记载着某个失落文明的辉煌与悲伤。
叶秋的目光骤然定格在不远处——一面相对完好的巨大墙壁上。
那里，印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清晰无比的……爪印！
那爪印绝非六界任何已知巨兽的形态，结构诡异，透着一股蛮荒与毁灭的气息。更让人心惊的是，组成那爪印痕迹的，并非普通的焦黑或破碎，而是一种……仿佛被彻底“抹去”了的虚无！
爪印边缘的物质，并非碎裂，而是极其平滑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正是这种“柔和”的毁灭方式。
叶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惊人的真相。
三人在这片被“柔和毁灭”笼罩的死寂之境中谨慎前行。脚下的漆黑土地坚硬冰冷，踩上去竟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脆响，仿佛踩碎了无数岁月的骨骸。四周的残垣断壁向远方蔓延，其规模之宏大，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
这些废墟并非杂乱无章，依稀能辨出曾是一座座巍峨如山岳的奇异建筑，其风格迥异于六界任何文明，线条粗犷而古老，充满了某种冰冷的、非人的几何美感，如今却只余下被时光和那种诡异力量侵蚀后的惨淡骨架。
除了那面印有巨大虚无爪印的光壁，他们在其他倾颓的巨柱、断裂的城墙乃至崩碎的地基上，陆续发现了更多奇特的印记。有的深陷如巨锤轰击，边缘光滑如同琉璃化；有的则是一片焦黑的、仿佛被极致高温瞬间汽化的痕迹；更有甚者，是某种巨大而锐利的兵器劈砍留下的裂壑，其中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却令人神魂刺痛的锋锐之意，历经无尽岁月仍未彻底消散。
“大哥，看这规模……”幽寰巨大的骨龙头颅环视四方，暗红竖瞳中魂火跳动，“此地当年，恐怕爆发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战争。”他所指的战争，绝非六界神君征伐那般简单，这些痕迹的主人，其力量层次与表现形式，似乎都超出了他们目前的认知范畴。
张有才握紧了手中的混沌判官笔，胖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低声道：“而且看样子，入侵者……或者说是胜利者，用的手段都邪门得很。这‘柔和的毁灭’，怕不是独一份。”
叶秋默然点头，目光如电，仔细扫过每一处痕迹，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信息。混沌道心与时间境的微弱感知提升到极致，他能隐约“触摸”到那些痕迹中残留的、截然不同的法则碎片，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纯粹。
就在三人全神贯注于探查之际——
咻！
一道极其突兀的、撕裂死寂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袭来！那并非能量光束，也非实体箭矢，而更像是一股高度凝聚的、带着恶意的气流束，其速度快得惊人，且无声无息直至临近才爆发音啸！
危险！
三人皆是身经百战，对危机的感应已成本能。几乎在那尖啸响起的同一瞬间，身影同时模糊！
叶秋脚下时光之力微闪，间不容发地横移数丈。幽寰庞大的骨龙之躯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灵巧骤然盘缩，毁灭黑炎在身后炸开形成推力。张有才则更显诡异，胖胖的身躯如同没有骨头般扭动，判官笔在虚空中急速一点，借力荡开。
轰！
他们原本所立之处，那坚硬无比的黑土地面，被那股无形气劲炸开一个深不见底的细小孔洞，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丝毫碎石飞溅，仿佛那一片物质被直接“抹除”了。
三人瞬间呈犄角之势站定，目光凌厉地扫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只见前方百米外，一处半塌拱门的阴影下，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出来，悬浮于离地半尺的空中。
那生物……极其怪异。
它大致呈人形，约莫常人高低，通体覆盖着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金属质感鳞甲，并非一片片覆盖，而是如同液态金属般流动贴合，勾勒出瘦长而有力的肢体轮廓。它的头颅并非圆形，而是更偏向椭圆，没有明显的五官，只在本该是面部的位置，镶嵌着三颗不断转动、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复眼晶体，排列成不规则的三角形。没有鼻子和耳朵，嘴巴则是一条细长的缝隙，此刻正微微开合，发出一种急促而古怪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叽里咕噜”声。
它的手臂极长，垂下来几乎能过膝盖，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三根闪烁着寒光的、如同螳螂般的锋利刃爪。下身双腿反曲，类似节肢动物，脚下悬浮，离地半尺。它周身没有丝毫能量波动逸散，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击只是它的寻常呼吸。
这怪物……绝非六界已知的任何种族！甚至不像常见的域外天魔！其结构、其形态，都透着一股冰冷的、非生命的机械感，却又明显拥有智慧与意识。
那怪物三颗复眼急速转动，最终齐齐锁定在叶秋身上，口中的“叽里咕噜”声变得更加急促，带着明显的质问和警惕意味。
叶秋、幽寰、张有才三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这鬼东西在说什么。
“枢！”叶秋在心中急唤。此刻，唯有来自外域“源”之文明的神器枢，可能理解这种语言。
银光一闪，枢的魔方本体悬浮在叶秋肩头，表面流光急速闪烁，对准了那奇异生物。
“语言模式分析中……匹配数据库‘星际通用语’分支，‘斯达迪斯’语系……正在建立翻译协议……”枢冰冷的电子音快速响起。
片刻后，枢转向那怪物，魔方上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同时发出了一连串同样古怪但节奏略有不同的“叽里咕噜”声。
那怪物明显一愣，三只复眼的光芒稳定下来，似乎对枢能使用它的语言感到惊讶。它再次开口，语速放缓了许多。
枢与那怪物一来一回，交流了大约十几个回合。
叶秋三人只能紧张地看着，完全插不上话。
片刻后，那怪物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它深深地“看”了叶秋一眼（尽管没有眼神，但叶秋能感觉到那种注视），然后竟一言不发，猛地转身，那反曲的双足在空气中一点，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急速飞驰而去，瞬间消失在远处更大的废墟阴影中。
“什么情况？”张有才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那玩意儿说什么了？怎么突然跑了？”
枢的魔方转向叶秋，电子音平稳地汇报：“主人，对方是此地的‘巡猎者’。它询问我们来自哪一方星域，为何会出现在‘死亡之都’的禁区。”
“死亡之都？”叶秋皱眉。
“是。根据它的说法，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颗星球，名为‘塞伦’，但在更广阔的认知里，它被称为‘死亡之都’或‘死亡星球’。”枢解释道，“而它，将我们的出现视为新的‘流放者’抵达。”
“流放者？这里是监狱？”幽寰低沉的声音带着愕然。
“非常正确。”枢肯定道，“准确来说，这里是马斯特帝国（音译）麾下最高等级的星际监狱之一，专门关押来自不同星域的重犯、要犯以及……各种用途的‘特殊材料’。它刚才离去，是前去向此地的管理者——‘死亡之都’的城主及长老会禀告我们的到来。按照流程，所有新抵达的流放者都必须前去登记……或者说，验明正身。”
星域？监狱？马斯特帝国？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叶秋三人对世界的认知。六界、诸天万界的概念在此刻被瞬间拓宽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星域……这样的死亡监狱很多么？”叶秋沉声问道，感觉一张前所未有的大幕正在眼前缓缓拉开。
“多，非常多。”枢的回答冰冷而客观，“根据其数据库信息（源自‘源’之文明的部分探索记录），类似‘死亡之都’这样的星际流放地或监狱，在已知的星域网络中并非个例。通常，被送到此地而非直接处决的，只有几种情况：一是身份背景未知，暂时扣押以待探查或赎买；二是背后有强大势力，得罪了更强者，杀之恐引发更大冲突，故流放于此；三是被某些势力或研究者视为特殊的‘材料’，用于各种禁忌实验；四是作为‘试验品’，测试某些武器或技术的效果；五……则是在星域大战中俘虏的敌方人员，作为预备炮灰或谈判筹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