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阳光透过“半糖主义”咖啡馆落地窗的白色纱帘，变得柔和而慵懒。空气里漂浮着现磨咖啡的醇香、烤松饼的甜腻，以及舒缓的爵士乐。这里是林晓晓和闺蜜们的老据点，藏在老城区的一条安静小巷里，老板是熟人，总能给她们留出最里面那个用书架隔开的僻静角落。
林晓晓到得最早，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冰美式，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随意披散着，素面朝天，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吸管，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窗外来往的稀疏行人身上。
“晓晓！等很久啦？”
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靠近。穿着碎花连衣裙、拎着精致草编包的程薇（闺蜜A）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拉开椅子坐下，随即皱了皱鼻子，“哇，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又熬夜赶方案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穿着简约黑色衬衫裙、挎着皮质通勤包的沈静（闺蜜b）也到了。她看起来比程薇沉稳许多，放下包，先对走过来的服务生小哥点头示意“老样子”，然后才看向林晓晓，目光敏锐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声音温和但直接：“不是单纯熬夜。出什么事了？”
林晓晓看着眼前两张熟悉又关切的脸，一直紧绷着、强行维持着某种“正常”表象的心防，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鼻腔有些发酸，她端起冰咖啡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喉咙，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微颤：“我……我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程薇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身体前倾：“怎么了？工作上的？有人欺负你？是不是那个姓陆的又找你茬？” 她向来快人快语，对林晓晓那位“恶魔老板”陆寒州观感极差。
沈静按了下程薇的手臂，示意她先别急，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林晓晓：“别慌，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在闺蜜们全神贯注的注视下，林晓晓终于将这段时间压在心头最重的那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她从苏晴近期反常的“合作”态度说起，讲到协调会上对方看似无意提起“拂晓”并精准点出《星河织梦》的细节，描述了自己当时的震惊和勉强应对，也坦白了自己事后的恐慌和猜测——苏晴很可能已经盯上了她“拂晓”的这个身份，并且正在暗中调查。
“她知道陆寒州用‘拂晓’的画当屏保，”林晓晓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困惑和后怕，“还特意在会议上点出来。我感觉……她不只是想让我难堪，她手里可能已经有了一些东西，是在试探，也是警告。”
“卧槽！”程薇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那个苏晴？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一直看你不顺眼、很会装的市场部总监？她查你马甲？她想干嘛？用这个威胁你？还是想把你踢出项目？”
沈静的眉头也紧紧蹙起，她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冷静地分析：“晓晓，你先冷静。首先，你确定苏晴只是在怀疑和试探，还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比如，她有没有可能拍到过你画画，或者查到Ip地址之类更实锤的东西？”
林晓晓摇摇头，脸色更白了几分：“我不知道。我……我平时已经很小心了，画画基本都在家里，或者去很偏的书店咖啡馆，而且会用VpN。但如果是蓄谋已久的跟踪调查……” 她想起自己每周去书店咖啡角的习惯，一阵寒意掠过，“我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而且她今天在会上的样子，太有把握了，不像是空穴来风。”
“那个陆寒州呢？”程薇立刻把矛头转向另一个目标，“他知道你是‘拂晓’吗？他什么态度？他会不会跟那个苏晴是一伙的？或者……他也在利用你这个身份？”
这个问题直戳林晓晓最混乱、最不敢深想的部分。她咬着下唇，沉默了几秒，才艰难地说：“他……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当时的反应很平淡，就是正常评价一个画师的样子。但是……” 她想起陆寒州近期的变化，那句“我会一直在”的承诺，还有“星辰”账号那边莫名的安心感，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让她心乱如麻，“我感觉他应该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但没点破？我也说不清。我和他之间……最近也很复杂。”
沈静看出了她的纠结和不愿多谈，适时将话题拉回核心：“先不管陆寒州。重点是苏晴。如果她的目标是你‘拂晓’的身份，并且试图以此做文章，可能的攻击点有哪些？你觉得她最想达到什么目的？”
林晓晓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思考：“攻击点……无非就是说我利用工作时间或公司资源搞个人副业，甚至可能暗示我泄露项目创意给自己马甲牟利。目的……把我赶出‘星辰’项目？让我身败名裂？或者，借此打击陆寒州？” 她越说越觉得可怕。
“后手！”程薇一拍桌子，引得旁边一桌客人侧目，她连忙压低声音，“晓晓，你得准备后手！不能让她打你个措手不及！”
沈静点头，思路清晰：“薇薇说得对。第一，你需要立刻整理所有能证明‘拂晓’作品创作时间线、以及其内容与‘星辰项目’无关的证据。比如画作的原始分层文件、发布记录、草稿时间戳，特别是《星河织梦》系列，是在‘星辰’项目启动前还是之后创作的？有没有独立于公司之外的商业合作记录？这些是证明你清白、没有利益冲突的关键。”
林晓晓连忙点头：“这个我有！我所有作品都有详细的创作记录和源文件备份，时间线很清楚。‘拂晓’的商业合作很少，而且都是很早以前、或者最近通过正规插画平台接的零星小单，跟‘星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沈静继续道，“第二，你需要考虑，万一苏晴真的发难，在最坏的情况下，你如何应对？是坚决否认，还是……有别的策略？比如，主动向公司澄清？或者，寻求某人的保护？”
沈静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林晓晓，显然指的是陆寒州。
林晓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向陆寒州坦白？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猛地一缩。主动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软肋，交到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巨大压力、至今关系微妙复杂的男人手里？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不知道。我……很怕。”
这是她第一次在闺蜜面前，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恐惧。不仅仅是对苏晴的恐惧，更是对坦白后可能面临的一切未知后果的恐惧——陆寒州的反应、公司的态度、职业生涯的毁灭性打击、还有“拂晓”这个她珍视的身份可能遭受的践踏。
程薇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别怕！晓晓，我们都在呢！那个陆寒州要是敢趁机欺负你，或者不护着你，我第一个去你们公司骂死他！”
沈静也放柔了声音：“晓晓，我们只是分析各种可能性。主动坦白风险很大，但有时候也可能是争取主动、化被动为主动的一种方式。尤其是如果陆寒州对你……有超越普通上司的维护之心的话。” 她顿了顿，看着林晓晓的眼睛，“当然，这取决于你对他有多大的信任，以及你对你们之间关系的判断。”
信任？判断？
林晓晓的脑海中闪过星空下的告白，闪过那句“我会一直在”，也闪过冰冷办公室里的对峙和周扬的调令。信任的基石曾经动摇过，如今正在极其缓慢地重新粘合，但远未坚固到可以承载如此重大的秘密。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迷茫：“我现在……没法判断。我对他……很乱。”
沈静理解地叹了口气：“那就先集中精力做好我们能控制的部分。证据整理好，保持警惕，观察苏晴的下一步动作。另外，” 她顿了顿，“你那个网上的朋友，‘星辰’？他知不知道你的现实身份？如果他只是网友，或许也可以作为一个倾诉或咨询的渠道？当然，要注意信息安全。”
提到“星辰”，林晓晓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一丝。那个始终理性、温和、总能给她带来鼓励和启发的“网友”，是她在混乱现实中一个珍贵的精神避风港。但她从未想过向他透露现实身份，那会破坏这份纯粹连接的平衡。
“他不知道我是谁。”林晓晓低声说，“我……暂时也不想让他知道。”
“也好。”沈静点头，“保持距离也是一种保护。那现在，我们先点些吃的？你从进来脸色就差，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程薇立刻举手附和：“对！老板，这边加一份提拉米苏和草莓松饼！要糖分！对抗恶势力需要能量！”
看着闺蜜们努力用轻松和食物驱散她心头的阴霾，林晓晓终于感觉到一丝真实的暖意回流到冰冷的四肢。她扯出一个不算好看但真诚了许多的笑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