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一鸣化身纯白流星,携湮灭万物、重构法则之意志的“贯星一击”,精准命中那颗顽强搏动的黑色心脏的瞬间,整个世界被一只无形神手,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失去意义。它凝固成一片无垠的晶莹琥珀,将这地狱巢穴的一切,封存于一个绝对静止的永恒切片。
震耳欲聋的尸吼,惊天动地的爆炸,许彦庆等人决绝牺牲的最后怒吼……所有声音,都在撞击刹那,被更高维度的法则强行抹去,归于虚无。
巢穴内,数十根巨蟒般狂舞的骨质触手,违反惯性定律般僵在半空,扭曲骨刺距战士们的身体不过咫尺。潮水般涌来的精英卫士,也保持着前冲、挥砍、咆哮的姿态,化作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死亡雕塑。
万籁俱寂。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灵魂战栗的诡异死寂,仿佛连原子运动都已停止。
唯一还在“运动”的,是那柄已齐根没入黑色心脏的璀璨圣洁白色骑枪。它并非运动,而是在持续、无声地向内释放一种足以从概念层面瓦解一切物质能量的终极毁灭之力。
一秒。
或许在观者的感知中只过了一秒,但在那被凝固的时间维度里,或许已是千万年。
咔……
一声极其细微,若有若无,如冬日窗上凝结的第一片冰花的声音,从那被贯穿的黑色心脏上传出。
这声音微小却清晰。在这绝对静谧中,它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弦动,宣告着旧秩序的崩塌与新纪元的开启。
紧接着,连锁反应无法逆转。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蛛网般细密、散发纯净白光的裂纹,以能量骑枪枪尖为绝对中心,如拥有生命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整个黑色心脏的每个角落蔓延!
白色裂纹并非简单物理龟裂,它们是法则的断裂,是能量结构的彻底崩溃。它们在蔓延中不断“吞噬”心脏本身的漆黑,将那代表邪恶与混乱的本质,转化为最纯粹无害的光与热。
最终,当最后一片漆黑被白色裂纹覆盖,当这颗心脏每个基本粒子都无法再维持其稳定存在时。
轰——————————!!!!!!
那象征“黑潮”意志本源、奴役整座城市亡魂的邪恶黑色心脏,再也无法维持形态,于一瞬间,轰然爆碎!
它的爆碎,并非化为漫天血肉。
而是化作亿万闪烁着不祥黑芒与诡异幽绿的纯粹能量光点。它们是母体最后的诅咒,是它庞大污秽的灵魂与数据库被强行打碎后形成的无数碎片,每个光点都蕴含着一段痛苦怨毒的记忆,一份被扭曲的生命信息。它们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其万一的毁灭性能量冲击波,如吞噬星系的超新星爆发,从“黑潮母体”身躯最核心处,向整个巢穴,向整个世界席卷而出!
那座由无数尸骸、血肉与增生组织堆砌而成的山峦般巨大恐怖的“肉山”,在这股源自内部核心、无可匹敌的毁灭冲击下,连一声生命终结的哀嚎都没能发出。它的每个细胞,都在瞬间被白色湮灭能量点燃!
它被从内到外,一层层地,彻底地……撕裂、分解、气化、湮灭……
坚固无比的巢穴墙壁,在那纯白色海啸般的冲击波面前,脆弱如纸糊灯笼,被摧枯拉朽地瞬间夷为平地。
整个盆地,整个中央商业区的广阔废墟,都在这堪称“天灾”级的法则层面能量爆发下,剧烈颤抖、呻吟、崩裂、坍塌……大地被犁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残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如沙堡般化为漫天齑粉。地面因瞬间的超高温高压,被熔化成大片流淌着暗红光芒的晶体岩浆。
……
与此同时。
距离毁灭中心十几公里外的核心圈正面防线上。
雷啸天将军,这位铁骨铮铮的老人,正双眼赤红,站在临时指挥部的了望台上,用嘶哑嗓音指挥着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部队,进行最顽强也最绝望的抵抗。
防线岌岌可危。七成自动炮塔已哑火。能力者防爆小组在击退十七波自杀式冲锋后,伤亡惨重。普通士兵只能依靠血肉之躯,用刺刀、工兵铲乃至牙齿,与冲上阵地的行尸进行最原始的肉搏。
弹药即将告罄,伤员堆积如山,胜利遥遥无期。
绝望如冰冷铅块,压在每个幸存者心头。
雷啸天的手已紧握腰间代表同归于尽的最终起爆器。他知道,或许再过十分钟,他将不得不下达那个他一生不愿下达的命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注定埋骨于此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
那片仿佛无穷无尽、正疯狂冲击防线的行尸大军,仿佛被某个至高存在,在另一维度,瞬间抽走了所有提线,剪断了所有灵魂链接。
最前排,一头刚将利爪刺入一名士兵胸膛的行尸,嗜血扭曲的面孔突然凝固。紧接着,一股茫然取代了残暴疯狂。
它们,齐刷刷地,停下所有动作。
攀爬的,从墙壁滑落。奔跑的,踉跄欲倒。撕咬的,也松开嘴,呆立原地。
它们眼眶中燃烧的鬼火般猩红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熄灭,变回那种死寂、麻木、空洞的浑浊死灰。
然后,如失去能量支撑、生了锈的木偶,它们成片成片地,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一个,接着一个。一排,接着一排。
从最前排,到中军,再到遥远的地平线尽头。
那曾让整座城市颤抖、让近百万幸存者夜不能寐的“黑潮”,在短短几十秒内,便如烈日下的肮脏积雪,迅速消融。
再无一丝声息。
刚刚还充斥着炮火、嘶吼和死亡的修罗场,瞬间陷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绝对死寂。
防线上,幸存的士兵们一个个保持着战斗姿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神迹降临般的景象。他们忘记了欢呼,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思维因这从地狱到天堂的剧烈转变而短暂宕机。
良久。
阵地角落,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士兵,颤抖着扔掉手中滚烫的空弹步枪。他看着自己满是血污伤口的双手,又看了看前方堆积如山、不再动弹的尸体,想起了为保护他而被撕碎的班长。
他缓缓跪倒在地,将沾满硝烟泪痕的年轻脸庞深深埋进双臂,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他的哭声,仿佛一个信号,打破了这片神圣的寂静。
短暂死寂之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两个、成百上千个……劫后余生的战士,或跪或坐或相拥,不分男女军衔,全都放声痛哭。
哭声中,有失去战友的悲恸,有战胜强敌的狂喜,有对这操蛋末世的无尽控诉,更有……活下来的,那无法言喻的庆幸!
最终,所有情绪汇聚成一股冲破云霄的、最原始纯粹的胜利欢呼!
“我们……我们赢了……?”
“赢了!!!我们赢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终于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轰然爆发!那声音响彻云霄,驱散了笼罩城市已久的绝望阴霾,仿佛在向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庄严宣告——
人类,永不屈服!
而在那片已化为琉璃焦土与毁灭废墟的巢穴中心。
爆炸余波缓缓平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与物质高温气化后的奇特味道。
斩首小队六名成员,如同从地狱血水里捞出一般,浑身是伤,精疲力竭地瘫倒在磐石用最后力量守护住的土地上。
许彦庆能量斗气早已熄灭,浑身至少七八处严重骨折,左臂诡异扭曲着。他靠坐在一块岩石上,试图站起却徒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最终只能放弃,自嘲苦笑。
磐石的“金刚石化”也已解除,变回憨厚壮汉的模样,仰面躺着,胸膛如破旧风箱般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鬼影斜靠在一块被冲击波削得光滑如镜的巨岩旁。陪伴多年的特制匕首已断裂,只剩半截握柄还被她紧攥手中。她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春雨在献祭本命植物后陷入深度昏迷,静静躺着,脸色苍白近乎透明,但呼吸平稳,那朵凋零的花还在她胸口散发着微弱荧光,守护着她的生命之火。
伊丽丝的身影虚幻到了极点,如水中倒影,又像信号不良的老旧影像,仿佛一阵风来便会彻底消散。
而陆一鸣,则单膝跪在所有人中央。那柄惊天动地的“贯星枪”早已分解为纯粹像素能量消失。他具现骑枪的右臂无力垂下,整条手臂皮肤之下,肌肉血管呈现出恐怖的撕裂状焦黑,仿佛被内部雷电反复灼烧。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他们都还活着。
每个人的脸上,无论清醒还是昏迷,都带着那种劫后余生的、无法言喻的、灿烂的、甚至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许彦庆看着身边的战友,看着远处被彻底净化的天空,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磐石看着自己的双手,也笑了。
鬼影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陆一鸣抬起头,感受着脸上带着硝烟味的微风,感受着体内剧痛但依旧奔流的生命力,感受着队友们顽强存在的气息,他也笑了。
他们,赢了。
这场关系到这座城市、近百万幸存者命运,几乎毫无胜算的恐怖“黑潮”危机,终于在他们手中,以一种最彻底、最辉煌、也最不可思议的方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