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苏醒、碎片与地下的低语
嗡——！！！
轨道炮发射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炮口那沸腾到极致的幽蓝光芒猛地向内坍缩成一个针尖大小的绝对炽白点！下一秒，这个白点化作一道直径超过一米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炽白光柱，如同挣脱束缚的太古凶兽，咆哮着撕裂空气，狠狠撞向那刚刚突破壁垒、狰狞扑来的巨大钻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高频的湮灭嘶鸣！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彻底电离，留下一道扭曲的真空轨迹！灼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仓库内所有的阴影被强行抹去，只剩下纯粹的光与毁灭！
嗤——！！！
炽白光柱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钻头前端那最炽热、能量最集中的尖端！
暗红色的钻头尖端，那足以熔穿半米超硬合金的能量场，在这道湮灭光柱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接触的瞬间，暗红色能量场无声无息地汽化、消失！紧接着是钻头本身的物质！那些闪耀着能量流光的螺旋棱齿，那坚固无比的暗红色合金本体，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蜡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融、分解、汽化！
刺鼻的金属蒸汽和臭氧味瞬间弥漫！巨大的钻头前端，直接被这道恐怖的光柱“抹”掉了一大块！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不规则熔融缺口赫然出现，边缘流淌着暗红炽亮的金属熔液！
呜——！！！
钻头内部发出了更加尖锐、更加疯狂的嘶鸣！仿佛一个冰冷的意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它庞大的躯体猛地向后一缩，钻探的动作戛然而止！从熔融缺口处，能看到钻头内部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液压结构、能量导管，以及…一些闪烁着奇异生物质感的、仿佛某种巨大昆虫几丁质甲壳般的黑色内衬！此刻，这些内衬在高温下扭曲碳化，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汁液。
“打中了！打中了！”胖子在控制室里看着监控屏幕，激动得差点蹦起来，但立刻又被屏幕上显示的轨道炮能量读数吓得脸色发白，“老蔫！能量过载！炮管要炸了！”
“弃炮！切断所有连接！”老蔫嘶吼着，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疯狂操作。
轰——滋啦！！！
炽白的湮灭光柱在持续了不到两秒后，骤然熄灭！炮口处爆开一团刺眼的电弧和浓烟！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剧烈抽搐，内部残留的能量失控地爆开，将炮管周围的加固结构炸得一片狼藉！刺鼻的焦糊味瞬间盖过了金属蒸汽的味道。
代价巨大！但成果显着！
那恐怖的钻头前端被彻底摧毁，庞大的钻探机体卡在壁垒的破洞处，如同被斩断了毒牙的巨蛇，徒劳地扭动着，发出不甘的嘶鸣。暗红色的能量光芒变得极其黯淡、混乱，高温熔融的金属液滴如同垂死的眼泪，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灼烧出一个个小坑，散发出刺鼻的青烟。钻探的势头被强行扼制！
仓库内一片狼藉，烟尘弥漫，警报声刺耳。但毁灭的危机，暂时被这搏命一击挡在了外面。
“陆哥！”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冲出控制室，扑向手术台。
林薇在安全隔间厚重的合金门关闭前，已被那湮灭光柱爆发瞬间的强光和冲击震得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强子怀里，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她怀中，那个褪色的铝饭盒依旧被死死抱着，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身体。
老蔫顾不上查看轨道炮的惨状，立刻扑回手术台。陆辰依旧昏迷，但连接在他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在那毁灭性的能量爆发和剧烈震动中，他的核心生命体征竟奇迹般地保持着稳定，甚至比之前还有一丝微弱的提升！这完全得益于他后背那片区域散发出的、始终如一的乳白色稳定微光！这片光如同一个坚韧无比的护盾，将外界致命的冲击和混乱能量隔绝在外。
“奇迹…真是奇迹…”老蔫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微光，充满了惊叹和研究的狂热。他快速检查了陆辰全身，除了几处因震动造成的轻微擦伤，竟然没有发现新的严重损伤！“快！把林工也抬过来！强子，检查她的伤口！注射强效营养剂和神经稳定剂！”
强子小心地将昏迷的林薇放在陆辰旁边另一张临时铺开的担架上。解开她左腕的简易包扎，那道深可见骨、边缘发白的伤口暴露出来，触目惊心。
“薇姐！薇姐你醒醒！”胖子看着林薇惨白的脸和那可怕的伤口，急得直跳脚。
就在这时——
“呃…水…”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突然从手术台上传来！
胖子猛地转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只见手术台上，一直如同死人般昏迷的陆辰，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他那苍白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发出了刚才那个模糊的音节！
“陆哥！陆哥你醒了？！”胖子瞬间忘了林薇的伤势，巨大的狂喜让他声音都变了调，扑到手术台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语无伦次地喊，“水！水！快！老蔫！水！”
老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拿起一个带吸管的无菌水袋，小心地凑到陆辰唇边，挤出几滴清水。
清凉的水滴浸润了干裂的嘴唇。陆辰的喉咙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皮颤动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疲惫。
“肉…”又一个模糊的音节挤出，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渴望和迷茫。
肉？红烧肉？
胖子一愣，随即猛地想起在废弃工厂时，陆辰昏迷中那一声模糊的呓语。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薇怀中那个冰冷的饭盒。
陆辰的眼皮，终于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是涣散的、迷茫的，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磨砂玻璃在观察世界。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冰谷死寂的冰蓝和方舟港冰冷的金属光泽，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疲惫。
他的目光毫无焦点地在弥漫着烟尘、闪烁着应急灯冷光的仓库顶棚上缓缓移动，仿佛在努力辨认这陌生的环境。
“陆哥！是我！胖子！我们回家了！在‘家’里！”胖子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家…”陆辰的嘴唇又翕动了一下，吐出这个字眼，眼神中的迷茫似乎加深了。他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极其陌生，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悸动。
他的目光终于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扫过旁边担架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左腕裹着渗血绷带的林薇。
当看到林薇的瞬间，陆辰那涣散、迷茫、疲惫的眼神，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垮了迷茫——是刻骨的剧痛！是燃烧的愤怒！是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自责！还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时空、穿透了轮回、深入骨髓的恐惧！
“薇…”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泣血般的嘶哑。
他放在身侧、被保温毯盖着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想要抬起，想要伸向林薇。指尖刚刚探出毯子，就无力地垂落。但他后背那片始终稳定的乳白色微光，却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猛地明亮了一瞬！光芒如同呼吸般急促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柔和却清晰的力量感从中散发出来，瞬间扫过林薇的身体！
昏迷中的林薇，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
“别动！陆小子！你别激动！”老蔫吓了一跳，赶紧按住陆辰的肩膀，“林工没事！只是脱力和精神透支晕过去了！伤口看着吓人，没伤到根本！你稳住！你自己还没脱离危险！”
陆辰似乎听到了老蔫的话，那剧烈波动的眼神稍稍平复了一丝，但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林薇苍白的面容上，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他不再试图抬起手，但后背那片乳白色的微光却稳定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支撑的力量。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极其微弱、低沉、仿佛从地底极深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嗡鸣声，再次传入仓库！
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撕裂大地、毁灭一切的恐怖咆哮，反而带着一种受伤后的虚弱、不甘的退却，以及…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如同毒蛇般舔舐伤口的怨毒感。
是那钻头！工程师！
仓库内所有人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胖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闸门口如同山岳般屹立的老吴。
老吴纹丝不动，锐利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厚重的闸门和地面，死死锁定了某个方向。他手中的幽蓝霰弹枪再次微微抬起。
“它在后退。”老吴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深度在增加。能量读数在快速下降…但…”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分辨那地底传来的细微波动，“…很混乱。内部能量冲突？还是…在重组？”
“重组？！”老蔫脸色一变，立刻扑向控制台残留的几块还能工作的监控屏幕。屏幕上，地动监测仪的波形变得极其混乱，各种峰值杂乱无章地跳跃着。但代表钻头本体能量源的那个巨大光点，确实在快速远离，并且向更深的地下沉去。
“妈的！打不死的小强！”胖子骂了一句，但明显松了口气。
“别大意！”老蔫紧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它的能量核心没有受损！只是前端武器系统和钻探结构被摧毁了！它在积蓄力量！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老吴，加强地底扫描！胖子，带人检查所有结构损伤！特别是被钻头破坏的区域和壁垒！强子，处理林工的伤口！陆小子这边…我来盯着！”
仓库内再次忙碌起来。劫后余生的短暂松懈被更大的警惕取代。胖子带着几个汉子，戴上简易呼吸面罩，拿着检测仪器和工具，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中央那个被钻头撕裂、依旧散发着高温和刺鼻气味的巨大破洞。那里，断裂扭曲的合金壁垒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暗红色的熔融金属还在缓缓流淌、冷却。钻头残留在壁垒破洞处的部分机体，如同被斩断的肢体，一些断裂的能量导管还在噼啪作响，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陆辰躺在手术台上，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比刚才多了一丝清明。他不再试图移动，只是静静地躺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旁边担架上的林薇。后背那片乳白色的微光稳定地散发着，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领域，将他自身和近在咫尺的林薇都笼罩在内。老蔫一边紧张地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一边忍不住用各种便携扫描仪对准那片微光区域，试图捕捉任何一丝能量波动的细节。
时间在紧张和压抑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嗯…”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她唇间溢出。
“薇姐！薇姐你醒了？！”一直紧张守在林薇担架旁的胖子第一个发现，激动地喊道。
林薇艰难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仓库顶棚冰冷的应急灯光，然后是胖子那张写满担忧和惊喜的大脸。
剧痛！来自左腕撕裂般的剧痛，还有脊椎深处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般的残留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微微蜷缩。
“别动！林工！伤口刚处理过！”强子连忙按住她。
林薇的目光扫过强子，扫过胖子，扫过弥漫着烟尘和焦糊味的狼藉仓库，最后…落在了旁边手术台上，那双正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上。
陆辰醒了！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和疲惫，但那双眼睛…不再有冰谷的绝望，不再有方舟港的冰冷，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星尘的…安静。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交汇的瞬间，林薇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如同暖流般的力量，从自己脊椎深处那点依旧隐隐作痛的星火蓝光中升起，缓缓抚慰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
是他…是他后背那片刻痕的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安心感瞬间冲垮了林薇。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对着陆辰，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水的、极其虚弱的笑容。
陆辰的嘴角，也极其艰难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回应着她。两人之间，无声的暖流静静流淌。
就在这时，仓库中央传来胖子的惊呼！
“老蔫！强子！你们快来看！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胖子指着钻头残留在壁垒破洞处的一段断裂机体。那部分机体外壳被轨道炮的高温熔穿，露出了内部结构。除了扭曲的金属管线和断裂的液压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块约莫半米见方的、镶嵌在机体核心区域的物质。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形状的…黑色琥珀？又或者是某种生物的…黑色角质甲壳？
它呈现出一种深邃、哑光的黑色，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天然沟壑。在应急灯冷光的照射下，这些细微的沟壑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紫色流光在缓缓流动！最诡异的是，这块“黑色琥珀”的内部，似乎封存着一些极其微小、如同尘埃般的…银色光点？这些光点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无规律地游动着，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古老微生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古老、带着非碳基生命气息的微弱波动，正从这块物质中散发出来！这股波动虽然微弱，却让靠近的胖子等人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排斥感。
“非碳基…也非硅基…”老蔫凑近，用高倍放大镜和便携扫描仪仔细观察着，声音充满了震惊和困惑，“结构…从未见过！能量性质…极其惰性，但内部那些游动的光点…蕴含的能量等级…高得离谱！这…这像是某种…生物能量电池？或者…信息存储核心？”
“工程师钻头里…怎么会有这鬼东西？”胖子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恶。
林薇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当她看到那块镶嵌在钻头残骸中的、流淌着暗紫色微光的黑色物质时，脊椎深处那点星火蓝光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传来！同时，昏迷前强行激活的那幅破碎画面——罗布泊黄沙中的巨大黑色水晶建筑——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
“罗…罗布泊…”林薇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但语气却异常肯定。
“罗布泊？”胖子一愣。
“对！罗布泊！”林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强子按住。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块黑色物质，“妈…妈留给我的坐标…指向那里！刚才…我看到了…黄沙…风暴…黑色的…建筑！”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仓库内激起巨大波澜！
罗布泊！中国最神秘、最严酷的死亡之域！母亲林雪晴用生命留下的、指向“起源”的坐标！工程师的钻头里，竟然出现了与之风格如此接近的诡异物质！
“老蔫！”一直守在闸门口、监控着地底动静的老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地底扫描有发现！钻头退走的方向，更深的地方…距离我们大约五公里，深度超过八百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能量读数…和那块黑石头散发的波动…同源！”
仓库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镶嵌在钻头残骸中、流淌着暗紫色微光的黑色物质上，又下意识地望向仓库之外，那灰蒙蒙的、隐藏着无尽谜团的天际线。
罗布泊…工程师…钻头…同源能量的地下空洞…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工程师撕裂大地追击他们，是否不仅仅是为了“净化”和夺回星核的秘密？他是否…也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那隐藏在罗布泊黄沙之下，或者…就在这片工业废墟地底深处的…“起源”？
回家的路，不仅被冰冷的追杀者阻断，更被深埋于地下的、古老而未知的阴影所笼罩。
陆辰躺在手术台上，静静听着。他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眸深处，映照着那块黑色物质微弱的暗紫流光，仿佛有深沉的星云在缓缓旋转。他后背那片乳白色的刻痕微光，似乎也随之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