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随着云澜三人汇入人群,街边偶有几棵树,入目的枝杈挂着祈福的彩色飘带,耳边是市井喧嚣,沈玉心头忽地一动,下意识驻足回头朝客栈的方向看去,但他走的已经有些远了,客栈在他眼里只有隐约可见的轮廓。
收回目光,路边小摊上有许多精致的手工品,还有各式各样的吃食,听着云澜给他介绍,已经吃过一碗面的沈玉还是没忍住又尝了一些,怀里也揣了些小玩意儿,燕云昭和方延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早在进入这条街时就不见了踪影,云澜无奈但也没拦着他们。
慢悠悠地逛了小半条街,沈玉渐渐觉出一点异常,怎么好多人都在看他,起初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后来反应过来低头一瞧,才知源头,他这一身太过张扬,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更加白晳,路过的人都不免多看两眼,他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他就说刚才临出门的时候,江邪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敢情是披了人家的衣裳,忘记还了。
云澜显然早就发现了,憋着笑说:“我还以为你是冷了。”
沈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云澜也没继续笑他,他手忙脚乱的脱下江邪的衣服,折起来搭在臂弯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硌了下他的手,沈玉愣了一下,垂眸看去。
那是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他认得,与江邪的第一次见面,那人便是戴着它,昨夜他也见到他拿过,江邪竟是将它挂在了外衫的腰间,而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披着他的衣服,不自知的带着这东西走了这么久,沈玉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一个一样的赔给他。
“青鬼妖面。”云澜在一旁看的真切,替他掩的严实了些,说,“还好是晚上,百姓们的注意力也大多被你这张脸吸引了去,不然,这东西能让整条街的人都跑个精光。”
沈玉不解,只是一个面具,怎会如此?
“为什么?”
“嘶,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先前见他不知道江湖榜,云澜倒还能自行解释为身居市井不问江湖,怎么连些民间流传甚广的传闻也不知道。
沈玉又尴尬了,摸了摸鼻子说:“说来话长,我家,有些偏,比西凉还远些,人也很少,好多事都不太懂,抱歉。”
“这你道什么歉。”云澜看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惜,自然的把沈玉划进了需要照顾的弟弟这一行列,与方延齐头,说道:“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想了想,沈玉拉着他往湖边走,周围的人少了些他才问道:“你刚刚说青鬼妖面,是什么意思?”
“青鬼妖面,灾祸之相。”
云澜背靠廊柱,说,
“早几年前,江南治安没有如今这样有序,除了与南朝的摩擦不断,还有盗匪杀手,他就是那时出名的,每次这个面具出现的地方,当夜便会有人死去,即便提前发现,做足准备,也难逃一死,他从未失手,久之那面具便成了他的代号一般。
他那几年里杀的人大部分是商贾,毕竟那种仇是寻不到普通百姓身上的,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湖如此,民间亦是如此,先是江南一带,再是南朝,然后是北边。”
沈玉一直知道江邪从不是什么好人,他刀下亡魂无数,更不可能所杀皆是坏人,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地听着。
“五年前,他沉寂了一段时日,恰好边境战乱平息,江南整顿,许多杀手盗匪为逃官府缉捕,纷纷效仿他,企图把犯下的事都推到他身上,可以说,传出去的十桩事里可能只有一桩是他做的。
即便面具做的再像,他杀人的手法也是独一无二的,江湖,官府尚能分辨,但平头百姓只闻其面,在他们眼中,这个面具就代表着灾祸,就有了青鬼妖面,灾祸之相这样的话。”
“其实即使江湖和官府能分辨,但也没有人会为他澄清那些不是他做的事,他自己也不会。”沈玉叹了口气,“他可能会去寻找那些冒充他的人,然后杀掉。”
闻言,云澜侧目,啧啧称奇,说道:“你还真了解他,的确是这样,所以近两年敢冒充他的人几乎没有了,毕竟躲官府还是躲专业杀手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我原先以为黑市悬赏的那个鬼刃之主和青鬼妖面是两个人,结果今天从陆府回来一对信息,可吓了我一跳。”
“怎么,后悔与我们同路了?”沈玉半开玩笑似地问。
“怎么可能,纵使你这是艘贼船,我既然上了便不可能下。”云澜敲了记沈玉的肩膀,说,“况且小爷我这双慧眼承于我爹,看人准着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江公子亦然,虽然我觉得他可能不习惯交朋友。”
沈玉不知道云澜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打哪儿来的,但他没细究,就像他也不知道怎么旁人避之不及的人,他反倒不想离得太远。
将臂弯里的衣服抱得紧了些,沈玉和云澜重新往街上走,过了几个摊子,沈玉眼尖,看到了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忽然想起了江邪买给他的那袋,被他当赔礼安慰小孩子了,进而就想起了早上那人发的无名火,一点点的往前追溯了一下,他好像发现了症结所在,是因为他问了他的名字?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沈玉忽然就没了接着逛的兴致,云澜感受到他忽然慢下来的脚步,回头看他,问:“怎么了?不逛了?”
“也不是,有点累了。”沈玉有些不好意思把云澜自己一个人扔下,犹豫着没说太直白,云澜却是看得出来,探头四处看了眼,很快便发现了燕云昭和方延的身影,回头笑了笑,说:
“那便回吧,正好他俩就在那边,我去叫他们。”
“诶不用,你们接着玩,我自己回去便好,还要买点东西。”
沈玉拦了他一下,云澜看了他几眼,恍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坚持:“那行。”
云澜怕他不认路,还给他指了下客栈的方向才走,沈玉却没急着回,走向刚才看到的蜜饯摊,江邪说他不爱甜食,但是他一向信奉甜食会使人心情变好,买完蜜饯,沈玉又挑了几样刚才吃过觉得好吃的小吃,以及一些好看的饰品,就这样或拎或抱的拿着一堆东西,敲响了江邪的房门。
江邪半眯着眼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呆愣,沈玉毫不客气的把手里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怀里,然后询问:“我能进去吗?”
江邪侧了侧身子,让他进屋,然后用脚勾上门,回身把东西放在桌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沈玉先是把江邪的外衫挂好,然后便看到桌上的几个酒壶,挨个拿起来晃了晃,不出所料,基本都是空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怎么自己喝了这么多,但是看江邪的模样,倒是不太像是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