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指尖捻着那撮青灰粉末,轻轻一抖,碎屑落在药筐边缘,像撒了层发霉的盐。
她没声张,反而笑着点头:“林小姐有心了。”
小胖子药童松了口气,咧嘴要谢,却被她顺手塞了颗糖丸进嘴里。“护耳丸试用装,记得反馈效果。”她眨眨眼,“不好吃可以退。”
药童懵懵地被同伴拉走,背影刚拐过回廊,云绵绵脸上的笑就淡了。她转身进了丹房,反手关门,袖中碧玉葫芦微震,一道隐晦的光闪过。
三息后,空间内一日已过。
凝神花在灵泉边迅速腐烂,花瓣脱落,露出夹层里渗出的青灰粉末。粉末遇水泛起墨绿泡沫,还咕嘟咕嘟冒泡,像是活物在呼吸。
脑海里浮现出一行小字:【剧透预警:噬心粉,可催生噬心虫,宿主死亡后逆噬操控者】
“哟。”她挑眉,“送礼还带售后服务?”
她把整筐花原封不动留在空间角落,第二天一早,拎着空药罐子就去了主药柜前。
日头刚照到屋檐,一群药童陆陆续续来取材。她当着所有人面打开柜门,清脆喊了一声:“今日炼宁神散——取三钱凝神花!”
说着亲手去抓药材,动作利落,却在倾倒时忽然“哎呀”一声,手腕一歪,药罐翻倒,粉末洒了一地。
阳光斜照进来,那些灰白颗粒竟微微蠕动,像沙地里的细蚁。
“这花长虫了?”她往后跳半步,拍着手嚷,“谁采的啊?该不会是拿坟头土浇出来的吧?”
围观药童顿时炸锅。
“我……我昨天亲眼看着林家送来的!”瘦高个结巴道,“说是新一批贡品……”
“贡品?”云绵绵歪头,“那不得供着?还拿来给人吃?”
她蹲下身,用银签拨了拨粉末,凑近闻了闻,随即捂鼻跳开:“熏死啦!这是不是哪家炼尸坊倒闭甩卖的边角料?”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云砚提着算盘晃了进来,眼皮都没抬:“又炸炉了?还是把人炼成兔子了?”
“比那严重。”她指了指地上的粉,“有人想让我们集体变蛆。”
云砚脸色一沉,鎏金算盘往空中一抛,七道符光瞬间封锁整个丹房。他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一个面色苍白的小药童身上——那孩子右手袖口绣了个极小的“林”字,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家伙冷哼一声,一步上前掐住他脖子提起来:“你娘押在林家多久了?十年?还是从你生下来那天就开始了?”
小药童浑身发抖,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黑血。
云绵绵眼疾手快,指尖雷光一闪,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别怕,我说停,你就闭嘴。”
她凑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说‘药是林小姐给的’,然后立刻晕过去。”
少年瞳孔剧烈颤动,嘴唇哆嗦着开口:“药……是林小姐……”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云绵绵掌心雷符拍出,精准切断某根无形丝线。小药童双眼一翻,软软昏了过去。
云砚松手把他扔在地上,冷笑:“留他一口气,等虫出来。”
“您真仁慈。”云绵绵拍拍手,“我还以为您要当场算盘削人呢。”
“我那是为他好。”云砚收起算盘,“死了就没账可算了。”
夜半子时。
丹房外静得连蚊子打嗝都能听见。
云绵绵盘腿坐在角落,碧玉葫芦对准尸体,悄悄录着影像。她嗑着瓜子,一边看一边点评:“这皮都鼓起来了,跟发酵的馒头似的,再不爆都对不起观众。”
话音刚落,啪!
尸体胸口炸开,血肉横飞。
数十条血红肉虫蜂拥而出,每一条都有手指长短,通体滑腻,头部生着锯齿状口器,一出来就疯狂扭动,腥臭味扑面而来。
“哎哟,胖了不少。”她往后挪了挪屁股,“上次才米粒大,现在都能当辣条啃了。”
虫群没理她,反倒齐刷刷转向一个方向,争先恐后往门外窜去。
她眯眼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嚼完最后一粒瓜子:“还挺认路?这是导航直奔陈长老房?”
不到半刻钟,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云绵绵和云砚赶到时,陈立正缩在床角,左臂衣袖碎成布条,皮肤下不断凸起异物游走的痕迹。他脸色发紫,额头青筋暴起,嘴里嘶吼着不成调的话:“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三条虫已钻入经脉,正在啃噬他的灵根。
云砚甩手一张锁灵网罩住他手臂,寒声道:“林家现在连自家棋子都喂虫?不怕遭反噬?”
“他们不怕。”云绵绵蹲下身,用银针挑起一只刚爬出来的濒死虫体,对着烛光细看,“这玩意儿出厂就带回收协议,死一个,主控那边还能续费十年寿命。”
她忽然一顿,盯着虫口内部:“等等……这牙印……不对劲。”
“怎么?”
“它咬的不是灵脉。”她指着虫体胃囊残留物,“它专挑‘残缺灵根’下手——陈立当年夺人灵根留下的暗伤,正好在这儿。”
云砚眼神一凛:“所以不是随机选的?是冲着旧伤来的?”
“不止。”她冷笑,“它还认得味道。”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将虫体碾成浆,滴在白纸上,墨绿汁液缓缓聚成一个扭曲符号,“这虫,被喂过我的血。”
空气一静。
云砚皱眉:“不可能。你最近没受伤。”
“我没流血。”她抬头,琥珀色瞳孔映着烛火,“但有人偷了我的东西——比如,昨儿炸炉时溅出去的丹灰。”
她指尖轻点纸面符号:“这虫本来该冲我来,结果中途改道,说明有人临时调令。调令的人……怕虫咬不死我,干脆让它去啃陈立,顺便嫁祸林素婉。”
“一石三鸟。”云砚低语,“既除掉陈立这个知情者,又让我怀疑林家,还能让你觉得林素婉在背后搞鬼。”
“可惜啊。”她笑出酒窝,“她忘了虫子也有记忆。”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倒了一滴在纸上。汁液接触瞬间,符号剧烈扭曲,发出滋滋声响,像是被烫伤。
“这是我今早从腐骨草里提取的残留魔气。”她说,“和这虫体内的毒素同源——都是兔耳丹的余毒。”
云砚猛地抬头:“你是说……林素婉用了我们的毒?”
“不是她。”云绵绵摇头,“是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是她。”
她收起瓶子,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这局棋下得挺妙,可惜棋子太蠢——虫都爬错地方了。”
云砚盯着地上抽搐的陈立:“他怎么办?”
“让他活着。”她淡淡道,“疼着才能说实话。”
“万一他说胡话呢?”
“那就等他清醒的时候再说。”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床上扭曲的身影,“毕竟,人都快被虫吃了,总该想起点什么不该忘的事。”
烛火噼啪一响。
她指尖绕着一缕从虫体提取的黑丝,轻轻笑了。
“姐姐,你的棋子……下错地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