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屋檐，云绵绵蹲在丹房屋脊上，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株从瓦缝里钻出来的双耳嫩芽。芽尖微微一颤，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她收回手，袖子一甩，跳下屋顶，推门进了丹房。
炉火未熄，余温尚存。她走到丹炉前，弯腰打开底部暗格，取出三枚泛着紫电的雷灵晶，一颗颗嵌进炉心阵眼。动作轻巧，像在摆弄玩具。
“你说谁是贪心鬼？”她忽然开口，语气天真，“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来抢的。”
没人回答。但她知道，有人正往这边赶。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陈立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额角还残留着昨晚兔耳发作时抓挠的红痕，走路姿势也别扭，显然耳朵还没完全消停。
“云绵绵！”他嗓音发紧，“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这炉火温度不对！”
“哎呀，被发现了。”她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歪头一笑，“我在炼丹啊，还能搞什么？”
“炼什么丹需要雷灵晶做引？《九转归元录》不是家族禁方吗？你一个七岁小孩懂什么！”他怒气冲冲地逼近，目光死死盯住炉心，“快停下！否则以执法长老名义查封此炉！”
云绵绵眨了眨眼，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册子，封皮写着《九转归元录》五个字，边角都被口水浸得发毛。
“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说只要我能炼出九转金丹，就能解开她留下的话。”
陈立愣了一下，眼神微闪。那一瞬，云绵绵看见他指节绷紧，喉结滚动——那是心动的迹象。
贪念动了。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更乖：“您要是不信，可以站旁边监督嘛，反正……待会儿也不是给您准备的。”
“胡言乱语！”陈立冷哼，“等林家使者来了，自然会接管你的炼丹权。”
“哦～”她拖长音，“那他们可要失望了，因为这丹啊——”她指尖轻敲炉壁，一道细不可察的雷丝顺着地脉渗入地下，“只认最想得到它的人。”
话音刚落，炉内轰然一声闷响。
九色光华自炉口喷涌而出，直冲天际。天空瞬间阴沉，乌云翻滚，一道道粗壮闪电在云层中穿梭，仿佛有巨兽在其中游走。
“成丹了？”陈立眼睛一亮，顾不得身份体面，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就要掀开炉盖。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丹炉的刹那——
咔嚓！
一道紫金色雷霆劈下，精准砸在他脚边，炸出一圈焦黑痕迹。
他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摔个屁股墩。
“怎么回事？！”他惊怒交加。
云绵绵站在门边，手里晃着碧玉葫芦，笑眯眯道：“看来天道也不让你白拿呢。”
天上雷云越聚越多，竟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正对着丹炉上方。一道金光缓缓升起，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流转雷纹的金丹悬浮空中，丹体周围缠绕着一缕虚幻狐尾，轻轻摆动。
“九转金丹……真的是九转金丹！”陈立两眼放光，呼吸都急促起来，“这是能洗髓伐骨、逆天改命的神物！必须立刻收服！”
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银光符纸，咬破手指画下封印咒，就要扑上去镇压金丹。
可他刚迈出一步，头顶雷云猛地一震。
轰隆——！
一条由纯粹雷霆凝聚而成的龙形光影俯冲而下，张口便朝他脑袋咬去！
“啊！！”陈立惨叫一声，抱头就跑。那雷龙不依不饶，在他头顶盘旋追击，时不时劈下一记小雷，打得他头发炸起，衣袍焦黑。
更离谱的是，其余雷云竟排成队列，跟在他身后，忽左忽右，宛如迎亲的仪仗。
“雷公娶亲啦——！”不知谁在院外喊了一嗓子。
围观弟子哄堂大笑。
“新郎官跑得好卖力！”
“要不要送双红绣鞋？”
陈立气得脸都绿了：“这不是劫雷！这是针对我！一定是她动了手脚！”他猛地指向云绵绵，“你做了什么？！”
云绵绵摊手：“我能做什么？我又不会呼风唤雨。”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不过嘛……听说天道最讨厌强抢民女的坏蛋，尤其是那种嘴上说着‘为了你好’，其实就想占便宜的。”
“你！”陈立怒极，拼尽全力催动遁符，脚下灵光一闪，就要往外逃。
眼看他就快冲出丹院大门，云绵绵终于出手。
她咬破指尖，在空中划下一道极小的符纹。符成瞬间，地面微微一震，陈立脚步骤然变沉，像是踩进了泥沼。
“哎呀，我的宝贝丹丹被人抢走啦～”她提高声音，语气委屈巴巴，“师叔说过不能随便给人的！”
话音未落，天际一道剑光撕裂云层。
洛玄离踏剑而来，玄衣猎猎，右手一挥，剑气如网铺开，稳稳截住陈立去路。左手轻轻一托，那枚九转金丹便落入掌心。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金丹，又抬眼望向屋檐下的小女孩。
“师侄炼的好丹。”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该由师叔保管。”
云绵绵仰头，眨了眨眼：“可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呢……”
“等你筑基，还你十颗。”他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袖袍轻拂，“丹房归你，别再炸了。”
人随剑光而去，只留下一道淡淡酒香在风中飘散。
陈立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头发根根竖起，像只落汤鸡。他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嘴唇哆嗦：“我的……我的金丹……”
云绵绵慢悠悠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一小块残留的雷屑，在他眼前晃了晃。
“知道为什么雷云只追你吗？”她笑盈盈问。
陈立瞪她。
“因为它感应到了。”她凑近一点，声音轻得像耳语，“你心里最想要它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它‘拜过堂’啦。”
“胡说八道！”
“那你解释一下，”她歪头，“为啥它不追我，也不追别人，偏偏把你当新郎官供着？难道……你偷偷许愿想娶丹？”
陈立一口气堵在胸口，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几只飞鸟。
云绵绵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转身回丹房收拾残局。炉火已灭，炉壁烫手，她顺手抹了把灰，在墙上画了个笑脸。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几个药童模样的少年，手里捧着药材，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干什么？”她问。
为首的小胖子吞了吞口水：“我们……我们是来换药材的……昨天领的腐骨草，今天早上全变成胡萝卜了……”
云绵绵挑眉：“哦？那正好，我这儿新研发了‘护耳营养丸’，专治各种耳朵乱动、发痒、长蘑菇，要不要试试？”
小胖子还没说话，身后一个瘦高个突然开口：“可是……可是林小姐说，让我们把这些新采的‘凝神花’放进你的主药柜里……”
话没说完，云绵绵已经伸手接过那筐花，低头嗅了嗅。
她笑了。
指尖轻轻一捻，花瓣碎成粉末，露出夹层中一抹诡异的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