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玠关好门,穿过层云,在五栋红白相间的庞大复古建筑前停下。
墙面浮雕被风雨侵蚀掉一些色彩,五栋楼底层相连,中间那栋最高,左右各有两栋,总体以逐渐变低的对称式结构呈现,如果换个角度从半空中俯瞰,管理局大楼仿若一顶皇冠。
守卫哨兵对空中飞来飞去的异士习以为常,碰到初次来管理局登记的外区异士还会热心指路,告诉对方去哪个厅办理手续。
林玉玠找个人少的入口,没用特权,走流程验证身份。
安检人员认得他,意思一下放行,看得隔壁通道的外来异士心生羡慕。
“那…是…谁…他…好…快…”
平均每半分钟才蹦出一个字的小树人语速极慢,操着异乡口音严重的中文,说话自带密封线。
它用几根树枝扒拉住安检阻拦带,问得安检人员都快不耐烦。
“那是我们东十二区的林仙长,你可以拿着东西去北二楼三层进行常驻审查了,北二楼就是仙长刚走得那条路。”安检人员的语速像开了十倍速,不管小树人听不听得清,只想赶紧接待下一个。
“谢…谢…”
小树人抬高满地的树根,吧嗒吧嗒跟上林玉玠。
它走路比说话快,但脑子慢半拍,人家说去北二楼二层,等反应过来,已经跟着林玉玠上到七层,被拦在外人止步的警戒线外。
林玉玠注意它半天了,见这棵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小树苗站在走廊分叉口不知所措,问道,“你要去哪儿?”
“二…层…”
“从跟着我来的那条路原路返回。”
小树人长在树干上的脸笑出褶子,脑袋上快掉完的叶子七零八落响几声,少年老成的慢吞吞地道谢。
它走起路来扭来扭去,林玉玠多看两眼,听见它的自言自语。
“西…区…要…也…能…这…么…友…善…就…好…了…可…惜…这…几…个…月…死…了…好…多…人…”
“等等,你来自西区?”
小树人转身,见林玉玠站在自己身后。
“对…啊…西…区…”
林玉玠:“你刚说的死了好多人是什么意思,西区发生了什么事?”
小树人实木树墩没心眼,问什么答什么,就是答得太慢,讲完这一句,上一句已经远去,一段话听完会让人怀疑自己失忆了。
好在林玉玠的耐心还算不错,在脑内简单整理出了内容。
依照小树人所说,三个月前,西边有个区被秽物突破,人们跑去求区里的异士,谁知不论是管理局,还是私人事务所都没有几个留守的异士,只有巡逻队还在。
这个区没有学府,人们死的死,伤的伤,等到其他大区的救援赶到,已经过了半个月,彼时区内秽物游荡,危险重重,更可怕的是赶来的救援队在区外找到了很多异士的尸体,死状奇惨。
小树人瞪大俩窟窿眼,树条捂嘴,“他…们…全…被…穿…在…了…树…枝…上…风…一…吹…树…林…里…都…是…来…回…晃…的…死…人…”
林玉玠脸色不太好:“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小树人理所当然道:“我…住…在…那…里…啊…可…能…是…我…长…得…太…矮…了…没…有…被…挂…上…尸…体…”
“这些异士有你认识的吗,有看到是谁挂的尸体吗?”林玉玠问得快了些。
安全区外面,大量死掉的异士,刻意悬挂的尸体…
一个猜测在他心底生出,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联想能力太丰富才想多,但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某些可能。
小树人摇头,“不…知…啊…我…睡…醒…睁…眼…就…是…这…个…画…面…”
林玉玠这会儿听它说话才终于有着急的感觉,“所以你一直生活在荒区?我见你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不怕危险?”
他听到小树人说不怕,说自己待的那块地很安全,很少有秽物来,秽的程度还不如过路时往它树根上撒尿的人重。
林玉玠闻言后退半步,还往后撩了下衣袍下摆,再问:“那你又为什么来东区?”
“直…觉…哇…”
“我…跟…着…第…六…感…一…路…走…到…这…本…来…想…住…在…外…面…但…感…觉…城…里…更…安…全…我…就…进…城…了…”
林玉玠再问几句,可小树人能说的都说了,问不出其他的有用信息。
它的形式准则是直觉,直觉会保护它,并没有太多逻辑思考能力,全凭本能。
林玉玠略失望,拿过它卷在树杈里的资料。
感谢学识渊博的各种族文化人士,这张纸自带树语翻译,他看到人种那栏填的橡树,姓名写的小树,年龄是100,搬迁区写的西方荒区。
林玉玠放轻声音:“你认不认识…用魔法的人?是女性。”
管理局到处是异士,林玉玠没直说丝录的原名,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又怕小树对不上号,加句,“长着绿眼睛。”
小树诚实说:“不…认…识…我…是…色…盲…”
“…………”
林玉玠瞅眼墙根边的金桔树调整心情,恰逢小纸鹤从他身上飞出来,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开会。
“很快,到楼下了。”
林玉玠最后问小树,“有什么方法可以联系到你。”
“缘…分…”
林玉玠一时语塞,决定拿支小纸鹤给小树,可捏到手里犹豫起来。
小树人痴痴傻傻,守得住他给的东西吗?万一成为坏人逆推打探丝录的线就麻烦了。
再三考虑,林玉玠也决定随缘,收起纸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问不出别的信息,先这样。
“你回二层吧。”
“好…噢…”
小树几十根手一起跟他拜拜,第一次有人跟它说这么久的话,好开心耶。
林玉玠目送手舞足蹈的树苗下楼,上到北二楼最顶层开会。
时间一晃而过,下午,他开完会,回到阆风台,准备问问丝录关于小树人的事。
没在屋里看见人,林玉玠让黄色小纸鹤带路,在上文化课的楼里找到跟着学生一起听课的丝录。
林玉玠往里看一眼,抬头,确认下教室,再往里看一眼,确认下课程。
太诡异了。
她竟然和三年级学生坐在大教室里听马哲,虽然坐的是最后一排的角落,看起来也并不专注。
林玉玠站在后门外看了会儿,顺便扫过其他学生,这节课就一个班在上,教室刚刚坐满一半。
有打瞌睡的人莫名感觉后背发凉,一回头,抖着嗓子飘出一声唉呀。
千想万想,没想过会在后窗外看见林玉玠的冷脸,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