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斯内普果然带着杰米出门了。他们没有用幻影移形,而是以一种近乎散步的速度,走向了位于伦敦的魔法部。
过程出乎意料的……平淡。
没有鲜花,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他们走进那间专门处理新法案下同性登记的办公室(位置偏僻,门可罗雀),接待的男巫用一种公事公办、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目光打量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阴沉着脸的斯内普。
表格简单得近乎简陋,流程快得让人有些恍惚。签名,魔杖核对身份(当斯内普的魔杖被检测时,那位男巫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就结束了。
没有颁发任何像样的结婚证,没有那种象征结合的精美证书或契约羊皮纸。甚至连一张纸质的凭证都没有。只是在魔法部的某个特定档案柜里(或许还需要特别权限才能查询),多了一条记录,表明西弗勒斯·斯内普与杰米·伊斯琳完成了同性伴侣登记。
走出魔法部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杰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摸了摸口袋,那里同样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名指上的戒指,依旧冰冷而真实地存在着。
一股淡淡的失落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很明显,魔法部并没有真正做到一视同仁。异性婚姻那些象征性的仪式和凭证,在这里被简化乃至省略了。这种区别对待,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原本纯粹的喜悦之上。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斯内普。男人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阴沉表情,似乎对刚才那简陋至极的流程毫不在意,甚至可能觉得省去了麻烦。
但杰米心里明白,斯内普带他来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让步和认可。这比任何花哨的证书都更重要。
只是……人总是会贪心一点,不是吗?在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之后,也会希望它被包裹得更漂亮、更正式一些。
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份失落压了下去,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斯内普微凉的手指。
斯内普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反手握住了他,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走了。”他嘶哑地说,拉着杰米,融入了伦敦街头熙攘的人流。
没有证书又如何?
没有凭证又怎样?
他们拥有彼此手指上交缠的力道,拥有戈德里克山谷那个风雪中的吻和戒指,拥有蜘蛛尾巷里那些无声的夜晚和别扭的清晨。
那些档案柜里冰冷的记录,远不及他们之间那些鲜血、泪水、争吵与拥抱铸就的羁绊,来得真实和深刻。
杰米握紧了那只手,感受着戒指硌在彼此皮肤上的触感,忽然觉得,就这样,好像也已经足够了。
走在伦敦略显拥挤的麻瓜街道上,周围的喧嚣与他们之间的沉默形成了微妙的对比。杰米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偶尔闪过一点微光,但心里那点因为登记过程过于简陋而产生的、细微的芥蒂,却依旧像一小片阴云,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轻声唤道:“西弗勒斯…”
“怎么了?”斯内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嘶哑平淡,没有回头。
杰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关于那空荡荡的口袋,关于魔法部那区别对待的冷漠,关于自己那点“得陇望蜀”的失落……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些情绪在斯内普看来或许幼稚可笑,或者根本不值一提。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把脸转向一边,闷闷地说:“没什么。”
然而,斯内普却似乎看穿了他那点欲言又止。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迫使杰米也面对着他。他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如同能洞悉一切,平静地注视着他,一语道破:
“觉得不公平?”
这句话问得直接,没有任何铺垫,却精准地戳中了杰米心中那点隐秘的委屈。
杰米被他看得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斯内普的肩膀上,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维持着这个依赖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波澜。
沉默,就是默认。
斯内普感受着肩膀上那细微的重量和温度,看着那颗抵着自己、不肯抬起的棕金色脑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刻薄的语言奚落这份“幼稚”的敏感,或者用命令迫使对方抬起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任由杰米依靠着。
然后,他用那只空着的手,抬起,有些生硬地、却不容拒绝地摸了摸杰米的头发,动作带着他特有的笨拙。
“那些纸,”他嘶哑的声音在杰米头顶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毫无意义。”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口吻,补充道:
“你手指上的,和我档案柜里的,才是真的。”
这句话,既承认了杰米感受到的“不公平”,又用一种极其斯内普式的方式,重新定义了什么是“真实”和“重要”。
那些流于形式的凭证毫无意义。
真正有意义的,是杰米无名指上那枚在莉莉墓前被戴上的、承载着沉重过去的戒指。
是魔法部最深处的档案柜里,那条与他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名字永久捆绑在一起的记录。
这比任何华丽的结婚证书,都更加不容置疑,也更加……牢不可破。
杰米抵着他肩膀的额头动了动,没有抬头,但紧握着他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一些。
那点失落,似乎在这句别扭的“情话”和生硬的抚摸中,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踏实的、沉甸甸的安心。
是啊,他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呢?
他已经拥有了最真实、最沉重、也最独一无二的“凭证”了。
回到蜘蛛尾巷,窗外的天色已经染上了暮色。杰米在门厅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包装得不算精美、但充满心意的小包裹,上面系着艾莉诺那熟悉的花体字卡片——“生日快乐,杰米!希望你喜欢!pS:替我向那位‘黑袍阁下’问好(如果他没把你怎么样的话)。”
杰米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关于世界各地珍稀神奇动物栖息地的精美图册,还有一盒艾莉诺妈妈特制的、据说能让人心情变好的薄荷糖。
他拿着礼物和信,走到客厅,窝进了那张属于他的(或者说,是他们共用的)沙发角落。壁炉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斯内普大概在地下室熬制某种复杂的魔药。
在温暖跳跃的火光中,杰米摊开信纸,拿起羽毛笔,开始给艾莉诺回信。
他先是感谢了她的礼物,描述了自己多么喜欢那本图册,并保证会“谨慎地”转达她的问候(想到斯内普可能的反应,他缩了缩脖子)。然后,他的笔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羞涩、兴奋和一点点炫耀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这个对他来说天大的消息分享给最好的朋友。
“艾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写道,字迹因为激动而有些飞扬,“今天……我和西弗勒斯……去魔法部登记了。”
他详细描述了那个平淡甚至简陋的过程,提到了自己的那点小失落,以及斯内普后来那句“你手指上的,和我档案柜里的,才是真的”。写到这句时,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没什么,甚至有点……傻。”他继续写道,“没有仪式,没有证书,外面很多人甚至不认同。但是……艾莉,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是‘真的’。是被承认的,哪怕只是在魔法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拥有这样的……关系。这么复杂,这么难,却又这么……让我安心。我知道他还是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刻薄、阴沉、永远让人猜不透。但至少现在,我是被写在他名字旁边的那个人了。”
“手指上的戒指有点凉,但我很喜欢。”
信的最后,他画了一个小小的、有点歪的笑脸。
他将信仔细折好,召唤来自己的猫头鹰(一只温顺的谷仓猫头鹰,名叫“麦片”),让它把信和几块自己珍藏的巧克力蛙(作为回礼)带给艾莉诺。
看着“麦片”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杰米感到一种奇异的圆满感。
他的爱情,或许永远无法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光明正大、充满祝福。它生长在阴影里,充满了挣扎、误解和常人无法理解的沉重。
但它被一枚戒指、一条魔法部的记录、和一份愿意分享给挚友的喜悦,赋予了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真实形状。
这就够了。
他蜷缩在沙发里,抱着那本新收到的图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环,在壁炉温暖的光晕中,渐渐沉入了安心的浅眠。
而地下室的门后,坩埚的咕嘟声依旧规律地响着,仿佛在为这个宁静的夜晚,奏着一曲无声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安魂曲。